最近几月间,夷狄频频动作,犯边抢粮。“攻打夷狄”再度旧事重提,但百官仍有自己的说法,不同意却也不明着反对,只是纷纷上书,有说刚经历过一场叛乱需要休养生息的,有说的确应该攻打只是军备力量不足需要征兵的,还有提议等下次武举多招揽些人才再议的。
总之都是一个拖字诀,拖着皇帝,把计划无限期搁置。
不过这夷狄人不知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转眼竟潜入境内掳走了一位皇帝派出去巡查天下的三品京官,叫嚣着让朝廷拿钱来赎,不然就地斩首,只把头颅还回来。
京官的威严集体受了一回挑衅,反对的声音便没以往那么大了。
百官还在拉锯,皇帝尚未做出决定,商人沈新桃在商会却已经喊出了保家卫国的口号,要带头给陛下捐出百万军费。
其他与会的商人不知是被她喊的热血上头,还是觉得讨好皇帝的事不能让她单独出风头,亦或是被她的口号架得太高不得不出银子,总之大家纷纷解囊,转眼已经凑出了一笔不小的银子。
皇帝深受感动,也提出要以身作则,削减宫内宫人数量,以此节省银钱。
“大臣们当然也是感动不已,”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是这样给沈乘月描述的,“纷纷在朝上提出,若皇帝削减宫人,他们也不得不削减府里下人数量,于是皇帝当场就允了。”
“……”
“大家感动得热泪盈眶,翰林院的孙大人还待再说,皇帝立刻问他是否也觉得翰林院不需要那么多僧道、书画、弈棋等方面的人才,也可以削减一部分来节省银两,于是孙大人感动得说不出话了。”
“……”
“所以,陛下命咱家来问问沈姑娘,你那边还需不需要人手。削减出来的宫人和各府下人可不能流落街头,你那边若容不下,老奴就另做安排。”
“收得下,”沈乘月点头,“小桃最近风头太盛,又得了陛下赞许,难免引人嫉妒,是时候该给她扶持个对手了。”
太监满意地微笑:“那咱家便不打扰沈姑娘了。”
“公公慢走。”
沈乘月去看了一圈城南的土地,这里的产业也即将开张了。这边与白云外不同,都是正经商行,比如每日用船从产地运来的罕见蔬果,比如与京城风格截然不同的衣饰珠宝,从遐来勿运来的蔗浆酒与黄蜡,从波斯离运来的香料与葡萄酒。价格不便宜,胜在新奇、材料优质、精益求精。
云沾跟在她身后,新奇地四处打量着,还伸手摸了摸从未见过的盆中花草。
沈乘月带着她,一路爬到了高楼之顶。
云沾还在趴在窗前看风景,沈乘月忽然问:“云沾,我把这里交给你如何?”
“交给我?”云沾还以为她在说笑,“那怕不是很快就被败光了。”
“我认真的。”
“什么?”云沾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可不行!”
“你不喜欢小桃那边的风光?”
“风光我当然喜欢,可我真的不行。小桃那边,是大小姐你在做决策啊!但你现在都要离京了。”
“这边我雇佣了专业的管事帮忙打理生意,不必由你做决策,其余人手也都安排好了,但我不信任他们,”沈乘月坦言,“我信任你,需要你坐镇,帮我制衡他们。”
“大小姐,我真的不行,我根本不是这块料,”云沾快哭了,“我只想做你的丫鬟!”
“也好,你就做我一辈子的丫鬟好了,”沈乘月并不喜欢强迫,只是抚了抚她的脸,“将来等我嫁人了,你就跟我一道去姑爷府上好不好?”
“当然好!”
“将来若姑爷看得上你,就抬你做个妾室,倒也方便你我相伴,”沈乘月给她描绘着未来,“若不然,我就把你许给姑爷府里的下人。你是我身边的人,我定然不会委屈你,不会给你随随便便配个小厮,最好是管事的儿子,至少也是个主子面前得用的家生子。你们生儿育女,从此组建自己的小家,多温馨啊,是不是?”
“……”
“反而是站在高楼之上呼风唤雨,多困难,多孤寂,多冷情。凄风苦雨,斯人独立,手中流过再多冰冷的银子,也暖不了人心。”沈乘月长叹一声,虚假得令人发指。
云沾沉默了,她不是不向往自己的小家,她还年纪轻轻,自然对未来的生活、未来的丈夫有些幻想与期许。
嫁人后仍然陪在小姐身边,无事时就和兰濯她们闲磕牙,这就是她想过的最好归途。
不知怎么,被沈乘月一描述,听起来就颇为古怪。
仿佛一边是无尽的世界和冒险,一边是安稳的生活和一眼看得到头的人生。
也不是不好,只是……还不够,不够作为天平上一方的筹码。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云沾有些茫然地透过窗
口远望:“这里能看到皇宫……”
“是俯瞰皇宫,”沈乘月纠正,“我特地把楼建得很高。”
“我、我心里很乱。”
“我让孙嬷嬷帮你。”
“真的?”云沾看起来放松了些,“我喜欢孙嬷嬷。”
“我也喜欢孙嬷嬷,”沈乘月强调,“所以不可能永远让她陪着你,最多一年,等你这边渐入佳境,我就要接走她。”
云沾扁了扁嘴:“你怎么不从小桃那边抢人呢?”
“小桃那边,我也要带走一位非常非常重要的成员。”
“谁?”
“小黄。”
云沾没反应过来:“小黄是谁?我认识吗?”
“你决定了吗?”沈乘月不答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