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许多知识要学,她也不再沉溺于被退婚的痛苦中,整天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
她全心投入,辛苦练习,身边人不由有些惊讶:“姑娘辛苦了。”
沈乘月倒也看得开,也只能看得开:“也许是小时候选了太容易太轻松的生活,现在就要补回来。”
孙嬷嬷抿唇笑笑:“姑娘真是长大了,是……为了萧公子?”
“嗯,他喜欢这些风雅的东西。”
“姑娘也是实心眼,”孙嬷嬷心疼她辛苦,“为了萧公子,练熟一支曲子、一幅画来惊他一回不就好了?何必这么用功呢?你看,指头都磨红了。”
“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沈乘月叹气,“只是……萧遇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动的。何况,也许只有尽了全力以后,失败了才肯甘心吧。”
后半句是假话,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甘心。
萧遇已经不只是她今生所爱,更代表着她脱离轮回的希望,她不接受失败。
她全心全意做着准备,因为太想成功,所以力图万全。
“对了,”沈乘月今日又路过了一遍那紫藤花架下闲言碎语的小厮丫鬟们,此时终于想起来要问,“月华院里有没有过一个叫小桃的丫头?”
“有。”孙嬷嬷如实道。
“她怎么了?”
沈乘月从不关心庶务,孙嬷嬷没想到有这一问:“手脚不干净,偷了姑娘的东西,撵出府去了。”
“这样啊。”
孙嬷嬷欲言又止,最后只问了一句:“姑娘怎么突然提起小桃?”
“没什么,”沈乘月摇了摇头,没放在心上,“既是手脚不干净,你们安排就好。”
“是。”
如此,日复一日,循环往复,沈乘月在旁人毫不知情的地方悄然进步着。
最开始她总是浮躁得很,急于求成,想早些脱离七月中旬这燥热的天,但时间久了,性情也稍稍沉淀下来。
———
当她终于能脱离曲谱弹上几支完整的曲子、画风不再抽象、下棋下赢满院丫鬟时,才算理解了祖母的意思。
练一支舞,背几句内训里的词去讨巧,实在算不得什么值得拿出来嚷嚷的付出。
若易地而处,心悦自己的男子去学一支舞来讨自己欢心,她大概也懒得去给什么好脸色。
起初,每一点进步,她都忍不住要到处炫耀。
她弹琴给祖母和父亲听、给满院丫鬟听、给在院子里短暂停留的麻雀听,要不是七弦琴太重,她还想抱着琴追着屋顶上路过的一只野猫强迫它也一起听。
她大概永远不会忘记祖母听见自己抚琴时那惊讶又骄傲的表情,老夫人甚至悄悄用帕子拭了拭眼下的泪水。这也逐渐成了沈乘月的动力之一。
好在她还没有失去理智,要自取其辱地去表演给沈瑕听一听。
有时候她也会思索:“我不明白,我有了时间循环还觉得累觉得苦,时不时还要哭上一场,沈瑕又是如何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她就不想偷懒不想出去玩吗?”
孙嬷嬷听到了后半句,眼观鼻鼻观心,只要大小姐不点她的名,她就绝不会主动站出来回答这个问题。
好在沈乘月也没指望她来答:“我要去沈瑕的院子里看看。”
“姑娘,”孙嬷嬷连忙劝解,“虽然是二小姐和萧公子不义在先,但若姐妹互殴的事传出去,多少对您的声名有碍……”
“怎么连你都以为我要动手?”沈乘月难以理解,“我像是这么跋扈的人吗?”
“不像!”孙嬷嬷斩钉截铁。
沈乘月白了她一眼:“跟上!”
“是!”
在京城中心这寸土寸金之地,沈府传下来的宅子极大,足可见祖上豪阔。沈瑕所居的“杏园”离沈家其他人的住所都很远,独自幽居在沈府一隅。
这是她自己选的,她说自己喜欢这座园子。
杏园比沈乘月的月华院小一些,园子里除了些杏树,便没有旁的花草。如今盛夏时分,杏花早凋谢了,杏子也熟过了头,被丫鬟们摘去了。树上除了绿叶,便什么都没有。
这不是沈乘月喜欢的风格,她一向喜欢花团锦簇、热热闹闹的模样。
一见她,沈瑕院子里的下人都有些紧张,连声问安:“见过大小姐!”
“你们姑娘呢?”
“姑娘被老夫人叫去了。”
“又……”
门外响起一阵喧哗,打断了她的问话:“姑娘昏倒了,快过来帮把手!”
几个下人疾步踏出门,不多时,七手八脚地抬进来一个姑娘,正是沈瑕。
她双眸紧闭,唇色泛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一缕如绸的墨发也被浸湿了,紧贴在脸上,被丫鬟小心翼翼地拨开。
沈乘月怔了怔,这才想起来,今早自己有些想念萧遇,就去见了一面,听他提了退婚。想来是祖母知道了,便又叫沈瑕去罚跪了。
沈乘月看她这模样,心里
也有些打鼓,觉得她不似作假,连忙吩咐杏园的下人:“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取冰盆啊!”
正用帕子给沈瑕拭汗的丫鬟抿了抿唇:“回大小姐的话,杏园没有冰盆。”
“怎会没有?”沈乘月不信,“被你们这群丫头贪了不成?”
京城位置偏北,每年夏天持续得时间都不长,沈府公中的份例里也就没有特意设冰盆这一项,沈乘月用的都是老夫人自己掏钱补贴的,只是从没有人特地告知过她。
孙嬷嬷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口:“姑娘。”
沈乘月不解其意,倒也没有追问,转而提议:“那就去叫个大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