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公疲累不堪,回去歇息了。”
“多谢。”沈乘月道了声谢,心下却开始打鼓,以她对沈公公的了解,除非他生病了、晕倒了,不然一定会站在这里,轮好最后一班值,为皇帝料理好后事。这是他能陪先帝走过的最后一程,他不会仅仅因为“疲累”就回去休息。
她想了想,又凑近了礼部尚书:“冯大人。”
“沈大人。”
“下官不通礼制,因此有个问题想问大人,”沈乘月道,“陛下宾天这种时刻,皇子公主、后宫嫔妃是否该到场?”
“这是自然。”
“那他们人呢?连太子都不在,”沈乘月举目四望,“难道是宫人忘了通传吗?”
礼部尚书一怔,皇帝宾天后,丧礼中不少事宜要由礼部来负责,他刚刚在脑子里盘算着祭天地的流程,下意识觉得皇子定然有人安排,竟一时忽视了这些:“不应当啊……”
虽然有的皇子公主已经出宫建府,但后妃是住在宫里的,就算是宫人忘记了通传,刚刚那响彻宫城的钟声她们难道听不到吗?
礼部尚书心下奇怪,召来礼部的亲信商议了几句。片刻后,亲信转身,向一旁的太监走去,让他们把皇子公主等人速速请到此处。
“他说殿下们在过来的路上了,”半晌亲信回转,把太监的话重复了一遍,“让咱们稍安勿躁。”
一行人又等了一个时辰,却也未见殿下们的身影,眼看已经到了午时,有些官员忍不住上前询问情况,问能否先让众人回府换身素服。
太监摇摇头:“素服已为诸位大人备好,今日还请各位先在宫中留宿一夜。”
百官看起来有些茫然,不过这种时候,一切听从安排才是,大家点了点头,跟着领路的宫女各自离开了。
沈乘月被带到一座空置的殿里,沐了浴,换好衣服,宫女又为她上了清茶,却迟迟没再叫她出去进行下一项流程。
沈乘月也没提出什么意见,饮了杯茶,就去殿中的床上躺下入睡了。宫女轻声喊了两次“沈大人”,见她不应,似是真的睡着了,就退了出去,在房门外守着。
但在房门关闭的那一刻,宫女身后的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她转身后,沈乘月已经睁开了双眼,身影迅捷地从窗子里蹿了出去。
户部尚书也正身处一间空置的大殿,他让宫女先退下,一个人独坐饮茶,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幽幽的“大人”。
他吓得整个人蹦了起来,猛地回头,看清沈乘月的面孔才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历朝历代的皇宫里一向有闹鬼的传说?你知不知道刚刚那一瞬间我想了多少事?我差点以为是这座宫室太久没人住成了鬼魂聚集之所呢!”
门外的宫女听到动静,问了一声:“大人,您还好吗?”
“没事,”尚书连忙遮掩,“被茶烫到了口,现在没事了。”
“是。”
尚书这才重又看向沈乘月:“你怎么进来的?”
“翻窗。”
“你就不能消停哪怕一日吗?”尚书头疼,“这里可是皇宫!”
“我想见见大人您。”
尚书只得叹了口气:“坐吧。”
他给沈乘月斟了茶:“我昨日在殿前看到你时还有些惊讶,没想到你回来得这么早。”
“我到元阔县当晚,就被当地的县令捉住了,”沈乘月把事情如实道来,“一看就知道他有问题了,我直接派人去潭州府搬了救兵,很快就解决了。”
“我派你去查案,你在那儿起义呢?”尚书听了她绑架县令的过程,苦笑道,“不过原来元阔田税当真有问题,这群蠹虫,欺上瞒下,当真可恶!”
“是啊。”
“你做得很好,快去歇一会儿吧,可能今夜还要守灵。”
“我不累。”
“你昨日刚进京吧?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嗯,我让随行其他人别急躁,沿路看看风景,缓缓归来便是。我自己打马疾奔而归,我一路上总记挂着京城,好在是及时赶回来了。如果赶不上,我会很遗憾的。”
尚书微怔:“乘月,你和陛下关系十分亲近吗?”
“现在我可以肯定地回答这个问题,是。”
“对不住,我没想到这一点,我让你离京的时候,是想保护你的。”
“我信你,大人,这句我深信不疑。”
“……”她的语气有些奇怪,尚书难免多看了她一眼。
“大人,你说宫里为什么不让咱们出去?”沈乘月又问。
“兴许是有什么礼制要遵循吧,反正要守灵三日,出不出去也没什么区别。”
“这一日啊,百官都被困在宫中 ,各自分散,也没个与人商量的余地,“沈乘月说话时,望着窗外,似乎在看着某个很渺远的地方,“等咱们出去时,外面说不定已经改天换地了。”
“什么……”
“陛下最后一次和我说话时,提起过太子,陛下的意思很明显,他是认为太子理所应当会继位的,”沈乘月轻声道,“但今日太子殿下甚至没有出现,而遗诏里也没有提起过他。”
“也许是遗诏出了问题。”
“您是说,有人让遗诏出了问题。”
“……”
沈乘月抬手去拿那杯斟好的茶,尚书这才注意到她袖子下方有一道泼溅上去的血痕:“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我刚刚去找沈公公,发现他被关在自己的住所内,”沈乘月摇了摇头,“我听到外面的人说不能让他活,等事情结束要逼他上吊,制造出他追随陛下而去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