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沈瑕习惯了戴着假面,如今难得说句实话,居然得到了这样一句反问,也咬了咬牙:“你爱信不信!”
两人愤怒地同时转身,打算离开这条小巷,结束这场令人分外不愉快的对话,转身却正对上芳信的视线,她站在街边,身后还跟着辆马车,想来是从库房一路跟过来想等着二人一道回府的,却听到了这样一场争吵。
她的视线躲躲闪闪,最终定格在自己的脚尖上。
她身侧不远处,还有几个在嗑瓜子的匪徒在盯梢。
场面异常尴尬。
“……”
“老妹儿啊,你这就不对了,咋还和你姐吵架呢?”见她们吵完了,其中一个匪徒居然还凑了过来,试图对沈瑕指指点点,“你看你姐肯来救你,应该是挺稀罕你……”
“请走开。”沈瑕忍无可忍。
“……”
这实在是漫长的一天,沈乘月和沈瑕都没什么多余的力气折腾了,老老实实地登上了芳信租来的马车。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经过一条长街,沈乘月才开口吩咐车夫:“劳烦从矶石街上绕一下。”
“姑娘,这条路上人可多着呢。”车夫提醒。
“没事,我看看情况。”马车驶入闹市,速度立刻慢了下来,沈乘月探头想找一找巧果摊子。她离府前,交待了兰濯转告孙嬷嬷救小桃和捉拐子这两件事,并再三强调过此事非同儿戏。小桃的事她已经确信孙嬷嬷能做好,至于第二件事,她知道拐子后续行动路线,要是没能将人拿下,她现在去追,还来得及追回来。
但她这一望,只看见了眼前黑压压一片,心下有些起疑:“我怎么不记得这里有这么多人?”
她打眼一扫,竟看到了熟悉的沈府侍卫,月华院的大丫鬟兰濯也混在其中,连忙喊人问话:“这是怎么了?”
“姑娘,”兰濯连忙挤到了马车前,“我听见你提起拐子,吓得不行,以为那些混账竟意欲对姑娘下手,连忙去禀告老夫人,叫了好多人,连隔壁将军府的守卫都借来了,来了能有百多号人,浩浩荡荡地把您画中的人扭送了衙门。被衙门的人一审,发现竟真是拐子!那叫一个壮观,您真应该到场看看那场面!”
“……干得漂亮,”兴师动众就兴师动众吧,事情能办成就好,“那你们这是?”
“庆祝啊!老夫人嘱咐过,事情办成后,请将军府的人吃个酒,谢谢他们来帮忙,我们正吃过酒准备回去呢。”
沈乘月失笑,又从衣袖里摸出一张银票:“再替我请大家用些糕点小食吧。”
“是。”
待兰濯欢欢喜喜地离开,沈瑕才发出一声轻笑:“捉拐子?”
沈乘月瞪她:“你有什么高见?”
“姐姐每天都要抓一次拐子吗?”不过听了兰濯几句话,沈瑕就已经将事情真相猜得八九不离十,“一切周而复始,每天重头再来,没有人知道你在做什么,不会很寂寞吗?坚持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有道理,接下来的循环里,你若再次被捉的话,我不会再管你,”沈乘月放狠话,“如果恰巧某一日循环终止而你又丢了一条命的话,那就很遗憾了。”
“姐姐,我只是想说你很了不起。”
“你说人话的时候还挺动听,”沈乘月皮笑肉不笑,“虽然我一个字都不信。”
“……”
随手租赁的马车本就不甚舒适,她们还一人扭着脖子望南,一人拧着脖子望北,谁也不肯先看谁,像两只倔强的大鹅一般度过了这段难熬的时光。
“姐姐,”到了沈府,夜色已浓,两人下了马车后,沈瑕却忽然叫住了沈乘月,“我猜我明日就会忘掉这一切,所以趁我还记得的时候,我该说声谢谢你。你是第一次遇见这些绑匪,在不确定自己安危的情况下孤身犯险……”
“哼!”沈乘月回以一声冷哼,话都懒得听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瑕深吸了一口气,平日波澜不惊的面孔上硬生生被气出了些许鲜活气。
沈乘月径直回了月华院,孙嬷嬷从其他下人口中听说她跟着二小姐的丫鬟跑了,颇有些担心,在院子里等了好一会儿了,此时见她回来,忙迎上来问道:“姑娘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沈乘月先问了一句:“小桃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孙嬷嬷道,“不过待会儿老爷听说您回府了,怕是要找您问话。”
“随便他。”沈乘月这才松了口气,瘫在了院中石椅上。
“姑娘这是去哪儿了?累成这样?”孙嬷嬷上前扶住她。
沈乘月叹了口气:“去和沈瑕吵了一架。”
孙嬷嬷忧心忡忡:“吵赢了吗?”
“……”
“是因为……萧公子?”
“是也不是,我不想提她。”
“是,”孙嬷嬷又问,“姑娘,我服侍您更衣?”
“好。”沈乘月点了点头,拖着脚步栽倒在床上,任由孙嬷嬷并几个丫鬟为自己卸下钗环、洗去妆容、除去外衫。她太累了,懒得思考什么,只愣愣地随她们动作,自己盯着墙角的冰盆发呆 。
冰盆里散着幽幽凉气,沈乘月忽然起了好奇心,起身凑过去看了一眼:“满的?”
丫鬟们不解其意,只点头回道:“是。”
“我不在的时候,也有人来添冰?”
“自然,房间凉爽下来需要些时间,”丫鬟解释道,“若等姑娘回来再添冰,岂不是要累着您闷上好一会儿?”
“原来如此……”
杏园没有冰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