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跑路了吗(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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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干殿。
帐幔重重,掩映其中光景,而床榻的深处,躺在其上的青年,兀自昏迷不醒。
胡子花白的奉御两根手指搭在脉上,迟迟不语,在他身后,大内总管已经是急得都要发疯。
本想着是引蛇出洞,哪里知道当真出了事。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陛下见过上皇之后,竟然咯血昏迷。
“李奉御,陛下究竟如何了,你倒是开口啊!”张鹤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是好是坏,多少给个准话。”
李奉御两根手指颤巍巍的收回来,目中与张鹤邻相对。
张鹤邻心下一沉。
李奉御叹道:“还需问么?都是陈年旧疾,大抵是陛下受了刺激,如今那毒又发作了……”
忽然听见有脚步声,张鹤邻霍然回头,见得来人坚毅面目,玄色劲装,这才松下了口气来。陛下突然有恙,着实惶惶,只怕宫中内应细作,里应外合,当时张鹤邻就发了消息出去。虽是指了武威卫团团围了个密不透风,然而只有薛定襄赶来,才算是有了定海针。
“陛下入冬以来一直有些咳,原本休养得好些了,昨日又犯了。”张鹤邻急道,“薛统领,昨晚你们去抓那解支林,究竟是什么情况?”
思来想去,这前前后后,也不单单是见了上皇这一遭。
薛定襄沉声道:“昨日是九龄跟着去的,当时我在宫中拱卫。陛下并没有说细况,只知晓解支林被下了狱。”
“……是我糊涂,连这都记错了!”张鹤邻一拍脑袋。奉辰卫、武威卫两位统领,通常是轮流护卫陛下,昨日伴在陛下|身边的本该是薛定襄,只因着与铁勒那位国师有关,临时调派了萧九龄。
张鹤邻猜测道:“该不会是解支林又刺杀了陛下罢。”
李奉御让开些位置,教薛定襄到了榻边。脉象间还有些情况,要请这位大统领来确认。
薛定襄搭指诊过,眉头紧锁,迟迟不语。
张鹤邻原本还抱着些希望,此刻见薛定襄也是一派默然的情状,顿时心脏止不住的沉下去。
他哑声道:“今日陛下自别院回宫,先处置了乱党,又去凤光殿见了上皇。当时想着示敌以弱,刻意使宫人将面色画的憔悴了些,又抱了罪人裴旻那孩子过去……不知是与上皇说了些什么,陛下已修身养性许久,竟然受刺激若此。”
原本看着,还算是能够磕磕绊绊的过了这个冬天,谁知转瞬便成泡影。
心结难解,痼疾难医啊……
薛定襄收回双指,沉声道:“陛下昨日出了手。”
张鹤邻、李奉御齐齐失声:“什么……”
片刻后,只听李奉御颤巍巍道:“先前看陛下脉象,便像是动用过真气,如今有薛统领佐证,更是确认无疑了。只是……千不该万不该,陛下不该动武啊!”
在场三人,又有哪个不知。
只是本以为萧九龄随侍在侧,自可防意外发生。哪里知道,竟累得君王亲自动了手?
若无昨日那一遭,哪怕今日见了上皇,也该安然无虞。
声声滴漏惊人心。
终听得薛定襄开口,语意低沉:“如今恐怕只能依照旧法。”
张鹤邻面色猝然一变,李奉御手指也是一抖,几人目光对视间,一并的沉重。
片刻,张鹤邻终于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我教人取白唇竹叶青来。”
薛定襄摇头制止:“事不过三,我记得白唇竹叶青去岁也用过……那竹叶青的毒怕是已没用处,用不得了,得换!”
换?
又还要换做哪种剧毒之物?
一样样换下去,眼睁睁见着能起效毒物,毒性一层层的深重。
李奉御颤巍巍道:“监里还养了条西边来的刺鳞角奎,本是预备给年后的。”
张鹤邻点头:“取来罢。”
那殿中一时安静得很,静悄悄的,沉如死水。
本就是以毒攻毒之法,便是清醒也十分难熬,更何况如今裴昭昏迷不醒,纵使是取了那角奎来,其中的凶险,较之平日更胜又何止数分。
薛定襄略一沉吟,将人扶起,双掌探上,想要度些真气过去。然而甫一入体,便受到了凶悍反击。
殿中只听得一声闷哼,他原本刚毅的面上,顿时浮起一抹血红。
只怕是无用……
掌下所探躯体,几乎无入手之处。
裴昭所习功法特殊,一身真气对外界太过于抗拒,更因为此刻在昏迷之中,失去了主人的控制,愈发凶狠肆虐。若是在裴昭清醒之时,真气得主人控制,薛定襄还可以尝试替他护住心脉,然而在人昏迷的当下,却比登天还难。
他并不气馁,又使了巧劲儿,尝试几番。却是画脂镂冰,无功而返,还因着真气反噬,面色渐渐也发白。
初初见得他运功时,殿中两人,虽知极难,但仍怀抱着些希望。然而眼见着一次次石沉大海,徒劳损工,说不得,又熄灭了下去。
张鹤邻哑声道:“薛统领,若换了萧统领来呢?”
“无甚差别……九龄的真气,与陛下也相斥。”若真要说,那幽冥奇诡的真气,只怕这世上,便没有一个能相合的。
薛定襄眉仍是皱着,面上却多出了几分不解,他道:“倒是有些奇怪,我勉力探入些许,查探到陛下|体内,又还有另一道真气若隐若现,替他护住了心脉,只是想要靠近却不得法。不过如此看来,却比先前所想的要好一些……或许可以稍作等待,看陛下能否自己醒来。”
护住了心脉?
张鹤邻心中一动,想起前夜里所见,顿时间有所觉。他斟酌着如何道明,忽然听得外间喧闹,似是起了异动。原本他便是心中烦躁,此时说不得一声冷笑:“这些个魑魅魍魉,到底是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