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跑路了吗(89)
微微迟疑些时候,忽而间,就见得宁离的眼帘颤了颤,缓缓地睁了开来。
眼眸朦胧,眼底犹自带着水光,困起初初醒来模样。似乎将从好梦里出来,还不知此刻身在何处,眸光涣散着,迟钝见得他。
又轻又软,像是飘落的羽絮一般,下意识的唤道:“……行之。”
裴昭手一顿,声音温和如常:“宁宁醒了么?”
。
宁离其实还没有完全苏醒,他发了好一会儿的愣,才终于清醒过来。
这一醒来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床是陌生的,帐子是陌生的,身上的衣裳也是陌生的,只有身边的人是熟悉的。
他怎么一觉醒来,睡到裴昭边上了?
疑惑从心底生了出来,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没忖一会儿,宁离手一顿,已经想起来,自己昨夜里还做了些什么蠢事。
他揪了人,翻了墙,入了宫,探了阁。
结果画没找到,人没逃脱,硬接了一掌,遇见了行之。
哦,还半夜摸人家胳膊,被人家发现了。
宁离:“……”
他侧过些脑袋,将裴昭望着,欲言又止,觉得自己应该再解释一下,又不知还能怎么解释,越想越觉得没有底气,眼睛里顿时也生出些心虚。
裴昭见他那眼珠子一转就开始冥思苦想,彷佛要找些理由来搪塞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
果然醒了,就又要开始作弄了。
他好整以暇的等着,准备看看宁离能够糊弄着编些什么出来,没想到宁离义正言辞道:“既然醒了,就起来罢,都不要再赖着了。”
“究竟是谁赖着不起?”裴昭淡淡说着,心里是无可奈何,又有几分意料之中。
果然,宁离是一句正经的话不说,直接脚底抹油,转移了话题。
“是我,是我,对了罢!”宁离对视没有三秒,直接讨饶,堪称一个是能屈能伸。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宁离一手拉开了纱帐,立刻就要挂在木鈎上。等到他当真挂上了,却又犯了难。
他是准备给裴昭看看自己的行动力,立刻就起床的,可是……
地上一堆摊着的衣物,是他昨夜褪下的,当时什么样,现在也还是什么样,用手摸了摸,湿了一晚上,又冷又冰。
穿,是决计不可能的。
裴昭就见得他飞快的起来了,往地上一弯腰,却停住了。
那腰肢折下得十分柔韧着,转过张脸来,也十分为难。
“怎的了?”
“衣裳……夜里没洗。”宁离吞吞吐吐,“我还是没得穿。”
裴昭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从昨夜里到现在,大概从没有什么时候,能教他稍微顺一点心。他越过了宁离脚踝,自是下了床,从一旁的箱笼里又取出来了一身素净的衣裳。
“先穿着罢。”
“喔!”
宁离乖乖的应了,从他手中接了过来,指下的衣物微凉,是鸦青样的颜色。他没有细看,展开来要穿上的时候,才发现,这彷佛是一件旧僧衣。
宁离不觉抬眸将裴昭望着,恰恰望进了裴昭静水一般的眼底。
四目相对,天光浮沉。
忽然听得门外一声低唤,打破了此刻寂静:“主君起了么?”
宁离回神:“啊呀,是张管家!”
裴昭颔首,轻轻应了声,屋外人便进来。张鹤邻见得宁离,面上笑眯眯的,如常问候道:“宁郎君也醒啦。”
半点也不惊讶,为什么这厢多了一个人。
热水奉了来,并有巾帕,两人收拾齐整了,便传了膳食来。相比平常,却很是简单,不过一碗炒面,一罐米汤,一碟椒盐藕夹,一道香酥腐皮。
“净居寺斋饭向来有定例,你且委屈些。”裴昭与他说道。
宁离连忙道:“我不觉着呀!”
见裴昭仍旧将他望着,宁离盛了一碗米汤,以示自己说的不假:“有的吃就很好啦!”
说起来,这已经是这个月里,他吃的第三次斋饭了。
宁离浅啜了一口,不觉问道:“行之,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话音刚落,张鹤邻心中一跳。
却听裴昭语气如常:“从前曾在此处小居。”
第38章 米汤 耗资甚巨,从此停燃
38.
净居寺乃是皇家寺庙,正在建康宫一隅,地势偏僻,且只服务于皇亲宗室,一贯来往的人不多。
但虽是如此,这间小庙到底是处在那道高高的宫墙之内,说不得,便与建邺城的其他寺庙有些区别。
裴,乃皇家姓氏。
宁离知晓裴昭是宗室子弟,是以听他这么说,也并不怎么诧异,随口道:“原来是这样么?”
裴昭颔首,旋即开口,语气低缓,不疾不徐:“今日有佛会,归喜禅师会往建初寺去。宁宁,待得你用完膳后,便随他一道出宫。”
他怎么安排,宁离就怎么听,当下乖乖点头。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些瞒天过海的事情,也无怪乎裴昭找与他穿上的是一件鸦青色僧衣,估摸着是想要假扮成这位大师身边的小沙弥。
可是……
宁离侧过头去,自擦得溜光明亮的瓷鉴上,看得一点儿倒影。鉴中人此时长发尚未束起,绿云扰扰,青丝如瀑。
他顿时犯了难:“但我没有剃掉头发呀?”
难道这般,也还能糊弄过去么?
。
裴昭见他迷惘的神情,手指抵唇,不觉失笑。
张鹤邻在一旁侍立,听了这话,也是笑眯眯的。他心道,这假扮成僧人模样,原本都是些糊弄的,随着归喜禅师出去就得了,有谁会不长眼睛去查那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