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会此时(104)

当赤足踩上大理石的细微声响逼近，她的指甲掐进掌心。

时青抬手解锁，然后走了出去，晨雾趁机钻进了玄关，时青看到她的车明明还停在门口，他绕着庭院眯着眼睛探索着，然后掏处口袋里的手机给她打电话。

邱拾穗早就像一条挣脱了网的鱼从开着的门缝里溜出，在灌木丛的掩护下打开了车门，发动了引擎。

电话里头传来“嘟”声，声后也同时有振动的声音响起。

当这动静吸引到时青时，两个人在晨光中四目相对，邱拾穗的心神慌了一拍。

她快速打开了车的前照灯，迅速地踩着油门离开了。

邱拾穗在变形的电子女声里听见自己心脏的杂音。

躺在自己的床上，邱拾穗终于舒了口气，昨晚折腾了很久，但早晨这一觉格外浅，怎么睡都睡不好。

她反复锁屏又解锁，可是手机界面干净得像结冰的湖面。

明明逃跑的是她，可是希望能收到简讯的也是她。

这让一向坦荡直接的邱拾穗难以相信自己会拥有如此拧巴的心态。

讨厌这样的自己。

她睁着眼睛数着窗帘缝隙透进的光斑，昨夜随呼吸起伏的阴影，正随着光斑移动爬上窗帘，她脸一红，把自己卷进了被子里。

反正饿得睡不着，体力也耗尽了，不如出门吃点东西。

可是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脖颈上的吻痕怎么遮也遮不住，索性干脆把自己的脸遮住，带个严实的口罩帽子，踩着自己的拖鞋便出门了。

当她吃完午饭，提着在便利店买的一袋零食准备上楼。在楼栋门口，一个身影让邱拾穗踩着毛绒拖鞋的步子猛然刹住，隔夜的黑眼圈被兜头泼下的阳光照得无所遁形。

而五步开外的时青正随意地坐在一辆共享单车的坐垫上，一只手拿一杯美式，一只手叩着单车上的铃铛，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身漆黑低调的冲锋衣和整整齐齐的刘海，还隐约能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清香。

“早啊。”他晃了晃咖啡杯，冰块撞击声让邱拾穗的心一跳又一跳。

“早，这么巧啊，那我先去吃点东西了，您慢慢enjoy你的咖啡。”邱拾穗若无其事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迈着小碎步准备溜走。

旁边有一位跑着步的大爷经过，邱拾穗扭着头掩着面，正午的太阳落在叶片缝隙里的丁达尔效应织成了暧昧的网。

“解释一下。”

时青将喝完的咖啡杯扔到一旁的垃圾桶。

他叫住她，挡住她的路，脚尖和她对立着，右手扶住邱拾穗的脖子，迫使她仰头看他。

第54章 蓝调“睡完我就跑？”

邱拾穗被一个黑色身影截住了去路。时青的手指在她脖颈处的吻痕处轻轻摩挲了一下，让人想起昨夜在她腰际游走的动作。

这让邱拾穗不禁颤栗，然后从脸颊红到耳根。

她开始装傻：“解释什么？”

“睡完我就跑，我需要一个解释。”

邱拾穗盯着他米灰色的鞋尖，迟迟没出声。

应该的应该的，成年人本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她嘟囔着：“本来婚就还没有离，我的行为合法、合理。”

“合理”两个字气势不是很足。

离婚冷静期过后，他们俩人都因为太忙了，一个忙着在雪原拍戏，一个到处赶通告，完全没有对上行程，一直拖着没去领离婚证。

邱拾穗低头在地上捣鼓着叶子，用脚尖碾碎脚边最近的一颗银杏果，汁液渗出到干燥的水泥地里。

只要知情人不提，地面丝毫看不出来昨夜下过雨的痕迹。

“你喜欢我吗？”

时青愣了一下，没想过她会这么开启提问，他将搭在她脖子上的手放下来，垂到身侧，从北边刮来的一阵风掀起时青垂在背后的帽子。

他得想想，如何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

“我——”

邱拾穗根本没有给他留回答的时间，便打断了他的思路。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

邱拾穗想，大抵是有真心的吧。

在西北的时候，很多个四下无人的夜里，她时常望着雪山，莫名会想起那个港岛的下午，那日他牵起她的手奔跑到中环码头，随便上

了一艘驶向未知离岛的船，她像此刻一样，一直等待着余晖离开山脉。

那个瞬间好似全世界只剩他们俩，谁能说那个片刻没有真心呢？

“我相信你没有全演戏，但是……但是吊桥效应、夏令营理论通通都可以构成心动的缘由，那么——”

时青皱着眉：“你觉得一切只是Summercamp？包括昨晚？那在你这里，Summer结束了？你告诉我，昨晚是什么意思？”

“你只是突然不知道是怎么发现，某个在西北的雪夜为你打了一架的人是我，然后你感动了？”

他一连问了一大串问题，邱拾穗都不知道从何处作答。

时青的胸腔微弱地起伏，他呼了一口气，对她说：“那你怎么想的？我只想知道你怎么想。”

抬头望去，树冠正在风里簌簌抖落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像一片又一片的金箔。

“不是。”她屏着息应答了刚才的提问。

邱拾穗的指甲掐进便利店塑料袋褶皱里。

“我们之间隔着十年，隔着我那模糊不清的记忆，隔着无数个摄像头，隔着连心跳是不是都被提前写进剧本的怀疑和猜忌。”

“不可以理所应当地将这些片刻的纯粹当成我们之间永恒的丰碑。”

“也许我该好好想想，我们都应该该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