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会此时(135)
把那一场青春里滂沱的大雨遗忘了,把他过去所有的坚定、满腔的爱意都遗忘了。
甚至还把那些感觉在心里曲解成另外的模样,还在这里可笑地质疑他的真心。
可是。
可是抬头看,眼前的少年眼睛站在麦克风前还对着她含着笑意。
那些某个瞬间里产生过的疑虑得到了答案。
所有的蛛丝马迹如同星河一般,随着黄昏的逝去在晚空中浮现,由点串成了线,愈晚愈清晰。
如今终于知道为什么时青会答应出演这部电影。
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对初恋的事情一直秘而不宣。
他曾经给过自己那么多、那么多的提示,就差明牌了,她却完全不得要领。
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又迟钝又愚蠢,还小心眼。
她眼前的视线一片模糊,眼眶快要兜不住这一份酸涩了。
在泪珠即将要掉落下的瞬间,她背过了身,踉跄着抓住生锈的铁艺栏杆,迈开步子离开了身旁的人群。
时青一看她不对劲,还没有将这首歌唱完,就停下了手中拨弦的动作,忙和旁边的众人用蹩脚的法语表示歉意,并将吉他还给了那位街头艺人。
转过身来,邱拾穗的影子不知去向何处,他再一次慌张了。
圣心堂后花园的紫藤萝垂在长椅上方。
时青花了一点时间找到邱拾穗时,她正坐在长椅上。
她把脸埋进手掌之中,任由咸涩的液体滚落到掌心。邱拾穗觉得自己羞愧难当,惭愧到无法自拔。
时青追来坐下时,带起的风掀动她粘在颈后的发丝,混着松香与橘香的气息笼罩下来。
她透过指缝看见他牛津鞋尖发现了他的到来,邱拾穗立马停止了自己的眼泪。
此刻的花园安静得只能听见远处人群的喧嚣声和衣角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动静。
邱拾穗终于抬起头来,发现路灯之下他的那双漂亮的、不知所措的、小鹿般的眼睛,一瞬间心痛到窒息。
然后开始抓着他的衬衫领口,埋着头碎碎念,“时青,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对不起……”
整个人语无伦次的。
时青被她的反应弄得更不知所措了,只能伸出手掌,用拇指轻轻地抹去她眼角还挂着大颗的泪珠。
然后将无措的她拥入了自己的怀里,轻抚她的背脊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她没有了支点,只能无助地趴在他的肩上,泪水浸湿了他牛仔衬衣的肩膀那块。
邱拾穗感受到了他在背上温柔的动作和紧紧贴着的心跳,那声音清晰见底,让她哭得更崩溃了,除了不停地念叨对不起之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很久。
时青见她情绪平稳了一些,单只手放开了她,低头问:“对不起什么?”
“我胖了。”邱拾穗边抽泣边说这句话。
听得时青更疑惑了,他一头雾水地问:“什么?”
她突然举起左手,示意着此刻空荡的无名指的位置。
“所以戒指才小了。”
时青愣了一会才理解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瞳孔微微一亮。
两个人同时都懂了对方。
“对不起……你爱过我的那些年,我非但不知道,现在还把那些都忘记了。”邱拾穗的声音哽在喉咙里,断断续续地说着。
时青将她垂下来的一缕头发挽于耳后,语气利落又干脆。
“我心甘情愿。”
“那可不可以……请你重新给我戴上,好吗?”
时青放开了紧紧拥着的她,将戒指重新套入了她的无名指,这一次的尺寸恰如其分。
只是,两个人的手悬在半空之中,同时抖得不成样子。
他低头看着她湿润的睫毛安慰道:“其实现在也刚刚好,时间也不多不少,我们虽然没有那么年轻,但是也没有那么老,就像这个调整之后的戒圈一样。”
调整完,现在刚刚好。
戒圈终于落入了它应有的位置,终究在十年后的月光里洇成圆满的句点。
白鸽低低地掠过夜晚,巴黎的最高点潮湿又燥热。
“你看,现在重新进入了夏天。”
“夏天到此为止,夏天重新开始。”
/
浴室暖黄光影
将两个人的轮廓镀在磨砂玻璃上。
邱拾穗倚着大理石台面,直勾勾盯着时青放水,整理台面,将她的睡衣放好,再屈着膝盖试水温的系列动作。
“浴盐在这。要不然我还是帮你放了吧。”
看他衬衫上崩开的两颗纽扣而露出的胸肌,邱拾穗摸着脖子还有些不自在。
以前为什么会不喜欢他的,自己真的有点好笑。
年轻的时候心气过高又争强好胜,眼里容不得同样好强的人。
高中时总是和沈若茜嚷嚷着,要找个温柔到骨子里的男人,那种人才是理想型。
可是阅尽千帆才发现,温柔也是只是有些人的假象,温柔到骨子里头的人少之又少。
“小穗。”时青唤她。
“嗯?”
“你再看下去,我怕我会吃不消。”
“噢。”邱拾穗躲开了他的眼神,羞红了脸,像极了暧昧期上头了的女生。
自从知道他的心意之后,两个人现在最好是不要对视,不然邱拾穗就会一直溺于他的目光。
这明明是一段二十八岁才开始的初恋。
但是谁又能定义真正的十八岁呢?
松木香氛随水流漫至了浴缸边缘,热水冒出的蒸汽攀上了玻璃。时青偏偏要抬起头看她,还要伸出手用指尖残留的茧擦过她的脸颊。
“你再看我。是要邀请我一起洗澡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