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会此时(134)

“你好像有点眼熟，这不是我上学的时候最讨厌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她捧着时青的脸：“但是我现在觉得你没那么讨厌了，这个世界上比你坏成千上万倍的人多多了，伪善的人也多多了。”

邱拾穗放开了手，垂下的睫毛因为湿润而变得漆黑。

“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人爱我，我感受不到哪怕任何一丁点的爱。”她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一、丁、点，都没有……”她咬着牙。

时青看着她，心突然一下变得很沉很沉，变得和人群褪去后的夜晚一样沉。

远处正在修的巴黎圣母院脚手架在夜色中像巨兽骸骨。

这个圈子那么小，只要他想，即使在不同的领域，随随便便一个活动都能碰上。

只要他不想，就能完美避开所有的交集。

而这些年这一切怯懦的来源，是无数个深夜不断叩问心灵的那一句“我不可能会喜欢你”。

和一些些从少年时延续到今天的、可笑的、不值一提的自尊心。

就是这一个瞬间，她眼眶潮湿的这一个瞬间。

他才意识到，她这些年过的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好。

时青双手扶着她的肩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鼓起勇气问她。

“你今天在游泳池，其实，不是在练憋气，对不对？”

他掌心温度透过棉麻的衬衫烙在肩膀上，邱拾穗突然就低着头，脸颊上的两行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滚落在了台阶的青苔之上。

时青的猜想得到了验证，他大力地将邱拾穗一把搂过，重重地揉进自己的怀里。

他越想越后怕，越想越恐惧。

他闭着眼睛向神灵祷告，保佑那个眼睛里曾经住着星星的少女，乞求不要让时间成为她的敌人。

邱拾穗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将指甲重重地陷进他的后腰。

时青放开了她。“邱拾穗，你不可以，你不能这样！”

邱拾穗的眼泪停了，看着一脸激动的他，思绪被他的话中断。

她甚至都不明白他情绪为何瞬时激动成那样，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他的话语。

“是写给你的。”时青盯着她的眼睛。

这听得邱拾穗更一头雾水。

“什

么？”

过了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哪个问题的答案。

刚刚他弹唱的每一句歌词，后知后觉地砸在邱拾穗心上。

每一句，每一句，都是邱拾穗毫无预期的不可承受之重。

他不止回答了第一个问题，还同时回答了第二个问题。

他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

邱拾穗的醉意好似一下子就失踪了，她的心脏像是毫无预兆般被电流击中一般，细碎的思绪立马传遍身上每个柔软的角落。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爱她。

还爱了那么多年。

不知怎么的，邱拾穗垫脚浅啄了一下他的唇瓣。

然后用迷离的眼睛看着他。

当她意识到她自己干些了什么的时候，无措地她咬着自己的唇，发现自己已经晚了，她干了在她清醒的时候，不会干的事情。

来不及躲了。

时青扯住她快要挣开的手腕，禁锢住她的步伐，将她的背脊用力地扣住迫使她仰起自己的脸，好方便自己俯下身来回吻她。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浅尝辄止，那么后来的吻就变得越来越有侵略性。

喜欢这件事情吧，就像是伊甸园门口的那条蛇，一直在勾引着他进去看一看。

逐步引领人走向了欲望，却忽略了自己早已踏入了深渊。

时青清楚了，也认栽了。

邱拾穗的手悬在空中，她第一次被这样强势地吻着，任由着他的舌尖绞着自己的舌头，大脑一片空白。

高地的风有点凉，他身上橘调的香水味蹿入她的鼻息，带点夏日气息的味道，和炽热滚烫的吻不一样。

整点的钟声在不知方向的远处响起，徐徐传来，惊醒了梦中的人。

第71章 入夏是邱拾穗的邱

时青沙哑的尾音卷着《秋》的副歌飘来。

潮湿的巴黎雾气再一次裹着两年前那个晚上的消毒水味呛进了邱拾穗的喉咙。

邱拾穗的胸口突然喘不过气来，水面下的窒息感和时青破开水面的手臂触感是那样真实。

她望着时青正在轻扫琴弦的动作，回忆排山倒海般接踵而至。

为什么每次听到这首歌，胸口会疼得喘不过气来。

原来这首《秋》，不是秋天的“秋”，而是邱拾穗的“邱。”

邱拾穗想起了两年前，时青说出口“是写给你的”时，自己的心跳是怎样毫无征兆地乱得一塌糊涂的。

想起了，同样的台阶上，在这里的时候自己是怎么推开了时青缠上来的那个吻，她瞪大了瞳孔。

想起了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份感情，她根本没有能力去回应。

于是，两年前的她，那时选择了逃避。

在这之后，又过了半年，两人在温川导演的工作室又一次会面。

然后，就有了所有的然后。

她听见了无数个时空隧道中传来的回音，心似乎被揪出了一个黑色的无底洞，被钻得生疼。

她忘掉了更多的事情。

学生时代时，那个器材室屋檐底下，他的神态故意表现无所谓，但分明又带着一些雀跃的眼神。

他大声地和同桌讨论飞机云，只是为了让她走到走廊上看一眼。

忘记了高考那个晚上她拒绝他的告白时，时青几近破碎的眼睛。

她忘掉了最最最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