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会此时(88)
她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是好几个夜里疼得睡不着觉,正逢上李谦私聊她,坚持让她来看看。
李谦边上着药边说:“牙齿出现问题就需要清理龋坏组织,只有清除内部感染,一切才能恢复健康,你这情况挺严重的,估计还要来处理个好几次。”
邱拾穗张着嘴巴,疼得眼泪直流,盯着操作台上方的冷光灯,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消毒水的刺鼻味道弥漫在整个口腔。
李谦边操作着,倏然来了一句。
“你很勇敢。”
她眉头皱了一下。
她不喜欢莫名的、夸张的称赞。
一直到很晚,她陷在柔软的床铺里才从这一阵直冲天灵盖的牙疼中缓了过来,打开手机时看到网上的这些声音,往下翻了几页,就退出了这个话题。
也许是她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对于这些声音毫不意外。
她坐在床头揉着自己肿起自己的左半边脸,给自己积极的心理暗示。
少看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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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生活,邱拾穗重新投入了忙碌的工作。
赵刚给她谈了一个剧本,是非常靠谱的班底,是女性成长向精品电视剧,名为《更上层楼》。
主角是一个在西北出生的靠自己一点点打拼走出大山的女性。
邱拾穗很喜欢这个本子,在和导演协商之后,她想提前在剧组拍摄地感受一下生活。
过了一周,她前往了大西北。
在飞往雪原市的飞机之上,她拿着剧本一页页地做着笔记,记录着这里应该用什么情绪点,那里自己想如何表达。
她合上剧本时,窗外已经是层峦叠嶂的雪山,她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纯白出神。
正当她发着呆,旁边的座位一位身形笔挺的西装男找她借笔,对方说想给老婆写点东西,明天是纪念日。
“你这都是老婆的照片吗?”邱拾穗好奇地问那位埋头在照片背面写着什么的男士,他刚写下“孟颜甜”这个名字就被邱拾穗打断了。
“对啊,她给我下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我送她照片,背面一定要写字。”对方一脸无奈,可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分明有着宠溺的眼睛。
“明天是你们什么纪念日啊?恋爱还是结婚?”邱拾穗也想沾沾这喜悦,生活里已经有太多不尽如人意的沮丧时刻了。
“都不是。”
他递了照片过来,背面写着“接吻纪念日快乐。”
“这也是她定义的。”
邱拾穗一边感叹着:“你们的恋爱模式真新颖。”一边在克制自己的思绪翻滚。
别人的恋爱模式新颖,自己的结婚模式也新颖。
恋爱还没谈上了,就离婚了。
是啊,没有宣誓过,没有戒指和礼服,这又怎么算结婚呢?
也是挺可笑的。
在西北的日子,大部分时候都很冷清,没有沪城纸醉金迷的夜生活,没有丰富多彩的日常活动,邱拾穗每天只能看电影、练台词,望着雪山发呆。
导演给她找了一个村民家,让她和当地村民交流,实地体验喂羊、干农活,邱拾穗就在一旁仔细地学习当地村民的手法、语言习惯。
小卷在一旁看着认真做着笔记的邱拾穗,她一边把发音习惯记录下来一边在模仿他们的说话方式。
“拾穗姐,你学得很快诶。现在听起来真的有股当地味道了。”
“其实我也是在找一种感觉,你有没有觉得当地人在说话的时候,鼻子好像没有在通气。”
“好像是诶,你观察得好仔细。”
这段时间充实到,每天出门的时候,她的手机显示百分之百的电量,回酒店的时候还能剩下一半。
待了两周之后,导演开始都劝她回家过年,年后才会正式开机。
可是邱拾穗不打算回去,首先是因为老邱和丽红两个人去普吉岛度假了,她回不回去也无所谓,其次她貌似习惯了这种孤独冰冷的状态了,像是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
这日,她在点评软件上找到了一家看上去还挺有特色的西北特色炕羊肉,想自己一个人去吃顿美食。
鲜切的羊肉在锅里冒出呲啦呲啦的响声,确实是别有一番风味。
一个人的晚饭她也吃得很香,也许孤独才是人生的常态吧。
果腹之后,邱时穗裹紧了羊绒围巾往酒店走,街角那头霓虹灯牌在暮色里融化成斑斓的雾,她突然不想走来时的那条路了。
她一脚浅一脚深的踩在雪地里,雪已经很厚了,不断飘落的雪花一直覆盖脚印。
雪粒子簌簌落在邱拾穗的睫毛上,像被谁撒了把碎盐。
路过一条街的时候,有暖光从四面八方漫过来,吸引了她的目光。这条街灯火通明,每一家店都透着亮光,让人走在路上都觉温暖。
邱时穗插着兜驻足之后,抬头一看,老榆木招牌上的“記憶”二字被雪水洇得发亮,那是一个极具西北特色的酒吧。
透过玻璃窗上翳翳的雾气,邱拾穗望着里面墙上各式各样的王家卫的海报发怔,其中《重庆森林》那张已然褪色。
有人在里面谈天说地,有人在推杯换盏。
落地窗里透出的光影割裂了时空,吉他和弦的声音裹着暖烘烘的威士忌香涌出来。
邱拾穗看着酒吧的最角落,有人抱着吉他坐在高脚凳上,黑色高领毛衣裹着修长脖颈,额发垂落时像水墨画里收笔的锋棱。
可惜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歌手的侧脸,灯光太昏暗了,看得不真切。
邱拾穗的指尖无意识抵上冰凉的玻璃,恍惚间看见那人拨弦时小指晃动的幅度,与记忆里体育馆舞台上的剪影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