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北岛长夜(117)

贺砚舟探身,与他握了握手。男人间简短地沟通了几句,贺砚舟仍选单色球,对方则双色。准备开始。

这时候,赵斯乔忽然提议:“比来比去多没意思,下点赌注才好玩。”没人有异议,她便对朱序说:“如果贺砚舟输了,我们互换办公室。”

朱序一顿,视线望向一旁的贺砚舟,手在下面偷偷扯他衣摆,可怜兮兮地摇一下头。其实当初租下办公楼时,朱序已经把选择权让给了赵斯乔,她嫌西晒太热,便选择了朝东的一间。后来时间久了,每到日落时分,浓厚的橘色光芒穿透玻璃洒落每个角落,晒得人浑身暖洋洋。

赵斯乔看中她摆在落日底下的长沙发,躺上去放空一会儿都觉得十分惬意。

贺砚舟安抚似的捏捏朱序手指,没有说话,随意一抬下巴,示意她开口。

朱序似乎也被赵斯乔激起斗志,慢慢问道:“你朋友输了怎么说?”

“请你们一个月的下午茶,他那份我亲自跑腿送过去。”

“行。”朱序爽快道。

正式开球,气氛较之前稍显严肃。

朱序在一旁看着,忽然明白,规则远没有他刚才教她那样简单。显然对方球技也一流,二比二平后,朱序紧张得额头直冒汗,反观贺砚舟倒一脸悠然。

决胜局中,对方下球很快,在剩下两颗双色球时,母球被打飞,贺砚舟终于获得自由球。

他本抱着手臂靠坐在旁边球台上,球杆立在臂弯中。

赵斯乔一脸懊恼,催促道:“到你了。”

贺砚舟见状起身,将球放置有利位置。他自始至终沉默安静,围绕球台,连击数球。

朱序忽然发现,并不是姿势规范才叫帅气,他穿着黑色衬衫和西裤,动作随意,甚至斜坐案边,单手轻轻推杆,目标球准确入袋。

朱序眼睛跟着他身影走。

终于,台面还剩一颗单色球和一颗黑八,只需顺序入袋,便可赢得比赛。

贺砚舟站片刻,转头,朝朱序摆了下手:“来。”

朱序不明所以走上前。

“你来打。”

“我?”她连连摆手:“我不行。”

贺砚舟将朱序揽至身前,球杆交由她手中,“刚刚教你的。”他靠近她耳边:“大角度贴库球,中杆,瞄准夹角,轻推。”

“不准怎么办?”

“还有机会。”贺砚舟看准对方球位不利,即使她输掉这杆,仍然还有翻盘可能。

朱序深吸了口气,压低

身体支起球杆,她目光将母球同目标球后方的夹角连成一线,利落推杆。也许是旁边这位老师给的底气,也许是她很幸运,最后一颗单色球漂亮入袋。

朱序难以置信,丢下球杆,有些忘乎所以地吊住贺砚舟脖颈,啄吻了下他的唇。

贺砚舟看到她眼中亮如星子的光彩,扶着她腰侧,只一味默默地笑。

胜负已定,最后的黑八贺砚舟没有打,走过去与那男人握了握手,顺道看一眼赵斯乔:“光请她就行。”

赵斯乔快气炸了。

结束后,他们在俱乐部门口分开,那两个去对面停车场取车,朱序同贺砚舟走路回家。

走出不远,朱序回了下头,见赵斯乔手脚并用地往那男人身上招呼,对方挨了几下,抬手将她反制住按在怀里,只听一道声音远远传来:“她那间有什么好,回头我给你抠俩窗户去。”

朱序笑了笑,转回头。

还有几天即将进入四月,北岛的冬季终要过去。

白日拉长了些,将暗的天幕下,远处仍留一线橙紫。

朱序牵着贺砚舟的手,步伐轻快:“我办公室的窗台上养了一盆小木槿,它非常喜欢晒太阳,每次看见阳光照在它身上,都感觉它很舒服的样子。”

“那盆粉色小花?”

朱序意外:“你注意到了?”

“像颗棒棒糖。”

朱序笑起来:“是呀,花头圆滚滚的。”又说:“赵斯乔看中那张沙发,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她喜欢在上面偷懒而已。”

“那你呢?”

“我工作特别认真。”

“我相信。”贺砚舟很捧场。

她不好意思地皱了下鼻:“其实偶尔也会歇一歇,夕阳照在身上很温暖。”

贺砚舟无声一笑,同她絮絮说着话,她今天嘴没闲着,看得出心情极好。

两人并不赶时间,慢悠悠走在沿海公路上,一侧车流不息,另一侧是无边大海。气温仍有些低,但迎面刮来的海风已友好许多。

“我投了块地。”贺砚舟说。

“在哪里?”

“吉岛上。”

“哦。”她好像并不意外,“也做酒店吗?”

“初步打算以民宿形式呈现。”贺砚舟松开她的手,改为将人搂进臂弯:“那片海域清澈无污染,岛上景色也不错,政府有意发展旅游业增收。”

朱序半天才说:“有些可惜。”

与贺砚舟之间,很多温存的记忆留在那里,她偶尔会想起那天清晨凉爽的海滩、白墙红瓦的学校、开满了耧斗菜的山坡,夜市、篝火晚会、屋顶的夕阳,就连那家饭馆里的烤鱼都会时常想念。

以后游客不绝,恐怕再难找到那片净土了吧。

贺砚舟把她搂紧几分:“搞旅游已经成为不变的事实,所以别人做不如我来做。”

“那要好好做。”

“当然。”他低头看她:“你有什么好创意,可以参与进来。”

“我就算了,不过我要做那里的第一批住客。”

贺砚舟笑着说好,脚下一顿,将人揽住走向海边的护栏。

天空由暗转黑,那一线橙紫也如退潮的海水般降至地平线下,遥远的天幕中,几颗星星逐渐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