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蒂克回忆录(167)
其实她们都没有受太大的伤,夏季霖有些轻微脑震荡,许印月手臂上有些淤青,夏怡连皮外伤也没有,不过被吓得不行,
在医院里,代理律师竟也眼眶通红,说,这场车祸很可能会影响法官对抚养权的判决,对方律师一定会抓住这个点不放,大做文章,还可能会在法庭上审判她,用这场车祸来证明:一个精神情绪不稳定的母亲或许并不具备独立抚养两个孩子的能力。
之前,夏颂年愿意让步将孩子的抚养权给她,但前提是,他拥有随时随地的探视权,且许印月必须答应不得再婚,可爷爷奶奶得知后,大发雷霆,表示离婚后至少有一个孩子是一定要带回香港的,他们自作主张换掉了夏颂年的律师。
可事到如今,她居然两手空空,毫无胜算。
那天,许印月哭到碱呼吸中毒,晕厥过去,直到醒来她抱着夏怡和夏季霖的头,只是静静地流泪,自责地说了好多句,妈妈对不起你们。
又说,她没有妈妈了,以后只能当母亲,再也做不了女儿了。
夏怡瞬间惊醒,四下寂静,静得能听到阳光暴晒的声音,她满脸都因眼泪而湿透,鼻息粗重,心慌气短,像只刚挣扎出蛹的蝴蝶,身体震颤,扑簌翅膀,开抽屉拿药的手抖掉了好几颗氯。硝。西。泮。
她焦虑躯体化又开始了。
第72章
她不仅将药撒了一地,水杯里的水也撒在地上,药片一圈圈溶解像她此刻有点空洞的情绪,夏怡吞下药,裹着被子缓了好久。
夏季霖轰轰烈烈地打开她房门,她是兴师问罪来的,扯开她的被子,就问:“昨晚,你到底想干嘛?”
“都二十七岁能不能懂事一点?”
“为一个外人和自己母亲吵得不可开交有必要吗?”
“家里人都把你当成小孩,不意味着你真的还是小孩!”
“你知不知道妈妈长了子宫肌瘤,上个月重新做了一次检查,五厘米不算大,但位置很差,让她贫血很严重。”
“你是准备气死她吗…”
说着说着,夏季霖就哑火了,她也很熟悉夏怡这种面容消极的症状,她有时候也会,但她情绪很稳定非常会克制,不过,也被傅适也某一瞬间犀利地解剖说:你怎么了?你是疯了但不自知吗?
夏怡突然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她刚于梦中经历了外婆的离开,她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情,她好害怕梦也变成现实,慌张无比地问:“那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也可以替你们分担一点的…”
“子宫肌瘤严重吗?妈妈会有生命危险吗?”
夏季霖的拖鞋踩得水粼粼,这才发觉地上的药,态度又缓和很多,她当然知道自己刚刚有夸大事实的部分嫌疑,又道:“大家都瞒着你,是因为医生说了这个手术不算大,有风险但小概率…”
“你别告诉妈,是我告诉你的,妈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告诉你…”
她不忍心,又坐在床边轻抚夏怡的头,她们过去常常这样拥抱取暖。
夏怡捂着脸,眼泪更甚,嚎啕大哭。
她昨晚出门时特别恨母亲,恨她的婚姻是颗裹着糖衣的药,让她在两人炽热的爱里出生,却又在成长中见证了他们爱情的兰因絮果。
如今父母早已和好,到现在这个年纪,两个人都吵不动了,爸爸已经多年未再做过任何出格的行为,母亲也无所谓婚姻中爱情的含量,他们彻底变成了亲人,同仇敌忾保卫着公司的利益,连那位所谓的“哥哥”,夏怡早忘记他的模样,他也惨兮兮,被扔在香港,由爷爷奶奶抚养着,夏颂年几乎从不去看望他。
或许镜子有裂缝,但是此刻是完整无缺的,唯独她和姐姐生病了,留在阴影里迟迟出不去,可此时此刻,她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委屈,只记得母亲从不主动言说的脆弱与疲惫,无比爱她。
夏怡无解于这样的母女关系。
哭声大得在楼下会客的许印月和夏颂年不得不给舅公舅婆说不好意思,双双上楼来瞧瞧究竟发生什么。
夏怡瞧见许印月第一眼就跑下床,抱着她,呜呜咽咽说:“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吵架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许印月不停地顺她的背,她眼睛也是肿着的,年纪大更是明显,明明心软得不行,却还是嘴硬说:“我现在才不敢让你干什么,你动不动就要离家出走的人…你现在就是家里的老大,现在谁敢惹你?”
“我反正不敢惹你了。”
昨晚才互相捅完刀子,现在又要互相拥抱。
舅公舅婆对视一眼,了然于胸,他们第一次去美国探望许印月母女时,那娘俩也是正在斗气,
比这夸张多了,而上上辈的人更是不擅长表达,两人因为一件极小的事情一个星期冷战不说话。
舅婆立刻打圆场对俩人说:“好了好了,一一别哭了,月月你也少说两句,母女都没有隔夜仇的。”
她瞥见了地上洒落到药,舅婆又拿出纸巾,拉过夏怡给她擦眼泪:“明天还要参加婚礼呢,我们这么乖的小妞妞,哭成这样,明天肿着多难看啊。”
夏怡吸了吸鼻子问:“参加谁的婚礼啊?”
“你别哭了,我就告诉你。”
舅婆给许印月挤一挤眼:“我们出去散散步,让她平静一下。”
隔代的人哄孩子总是很有一套,夏怡立刻收住眼泪,被舅婆拉着去了院子里花园聊天,换换环境。
又谈起了过去的事情。
舅婆和舅公和许印月关系很亲近是因为外婆在世时,即使天南地北,隔海相望却也经常挂念着,俩人常常帮衬着她们,外婆过去只是给中餐店帮工,盘下店的第一笔钱就是找舅婆舅公借的,可那时国内还是未真正开放的八零年代,工资普遍不高,更别说还有汇率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