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蒂克回忆录(87)
冰凉的指尖碰他脸颊,倒像是在抚摸她刚刚打出来的巴掌印。
因为夏怡眼里的恻隐之心,靳凌觉得自己眼睛也像被砂纸揉搓,风一吹就在发酸,屏住气息,才听到夏怡断断续续的词语,声线颤抖说他,“靳凌你王八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
夏怡捂住自己的脸颊,双手像盾,牢牢地护着自己,不要看他,躲在其中偷偷啜泣,那一瞬间靳凌心开始抽痛,裂开口子,也汩汩流血。
第一次这样吵架,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原本应当是好好的谈话,是如何变成了争吵,争吵中又如何变得争锋相对,更不知道该如何结束,更不知道吵完架之后究竟是不是该像幼童那般,说一句绝交,再也不想和你玩了。
靳凌想伸手抱住夏怡,手指触碰到肩膀,她就受惊般蜷成刺猬的保护状,将脸颊埋在枕头中,呜咽让他离她远一点,最终靳凌扯了张毯子裹住瑟瑟发抖的夏怡,他不敢再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在
床边踌躇着,在过去中翻不到标准答案。
他隔着毯子摸了摸她的头,说:“夏怡对不起。”
靳凌脑子一片空白,取下衣架上的长款外套,忘记了穿毛衣,起身离开。
加湿器嗡嗡作响,见证了这两日无数温情脉脉的时刻,门锁轻轻落上,像乐谱上的终止符,被窝里夏怡开始嚎啕大哭。
寒风灌入衣领,靳凌内里有件单薄的夹克,浑身上下都冻僵了,唯一多余的保暖装备,是昨天夏怡在夜市小摊上买的男式皮手套,强硬地揣进他兜里,就这么带出来了。
突然靳凌又很想抽烟,拐进酒店外的烟酒铺,与酒店一点也不搭的质朴感,铺子外还停着扎满糖葫芦串的三轮车,老大爷“嚯”拉开窗问他要什么烟。
靳凌说:“什么卖得最好就给我哪种。”
老大爷在烟雾缭绕中,从脚下的柜子里,慢悠悠取锁,递出来一包红松香,说:“我们平时不抽这么贵的,但住这个酒店的都买这种。”
此时年轻的男孩约莫十六七岁,闯进两人的对话中,问:“老板什么烟最便宜?”
老大爷又从身后的烟柜上扔出一包,男孩从裤兜摸出几个钢镚和一张纸币,拿了烟鬼鬼祟祟离开。
靳凌说:“我也要他那个。”
老大爷看起来略显失望,又指了指门外的糖葫芦,裹完糖就这么大剌剌放在零下三十度的室外,也不用担心湿冷化掉,问靳凌:“今天有草莓和大樱桃的了,前几天这两样进口价太贵,就没做,这两天大棚里的都摘出来了,你还要买两根带回去吗?前两天和你一起的小姑娘跑下来问了几次。”
“草莓和大樱桃都是十五一串,二十五两串。”
靳凌眼前浮现了夏怡馋嘴的模样,看见糖葫芦就走不动道了,还扬言一定要在室外吃,吃起来才是冰沙的口感,这两天就像兜兜风雨无阻一定要出门遛弯一样,拉着他在室外罚站,牙齿被冰得人直跺脚,还蹦蹦跳跳说,好吃!
他说尝一个,这东西能有多好吃,夏怡带着手套严防死守自己的最后一颗糖葫芦,背对着他,像小老鼠似的生怕他抢走,靳凌双臂横抱着她,有着身高的绝对优势,倾身欲咬下她的糖葫芦,夏怡快速张嘴夺下含在嘴里,笨拙地转过身来,两只穿着厚羽绒服的企鹅抱在一起,明明隔着蓬松的衣服,处在冰天雪地中,但心却挨得很近,很暖。
夏怡张开嘴唇,牙齿之间咬着糖葫芦,像可爱的蚌,显摆着那颗最圆最亮的珍珠,靳凌盯着她看,她的脸被路灯橘色的灯光印得红红的,夏怡被注视得不好意思,赶紧想要把她的“珍珠“含进去。
靳凌就是这时,笑得欢快,带着热乎乎的雾气靠近她,双手托起她的脸颊,阴影打下来,靠近她,用嘴唇碰她的,牙齿咬破糖衣,嘎嘣嘎嘣,更深一步,顷刻间糖衣下的圣女果迸发出清甜的汁水,于口腔里流淌,夏怡觉得自己脑皮层有人垫着脚在跳舞,伸手搂住他脖子。
靳凌把舌头也伸了进去,亲吻时他喜欢舔她的嘴唇,现在又舔着她的牙齿,数数般一颗颗经过她的牙齿,轻轻吮吸她舌尖,要共享她嘴里的甜,一颗冰糖葫芦吃得如此缠绵悱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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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两根,先放在你这儿,我晚上回来的时候再来拿行吗?”
老大爷圈起手指,比了一个OK,又提醒他最好早一点,今天天气预报会下大雪,他也要早点关门回家。
靳凌应好,收下烟,揣进兜里,付款。
在马路牙子边,靳凌在等方羡开车来接他,消息通知栏上显示:老板,有点堵,你等我十分钟。
风如利刃,靳凌见刚刚买烟的男孩正蹲在地上拢着火,手里的一次性打火机被劈灭了几次,靳凌把自己的打火机递给他,说:“用这个”,“Cling”的声音,火星就跳动起来,恍惚于风中,男孩说了声谢谢,犹豫夹着烟往嘴里送,对着烟嘴猛吸了一口,连熏带呛,猛咳嗽,惊怯地将烟掉在地上,一把将打火机塞回给靳凌,说了声谢谢叔叔,快步流星头也不回走掉。
靳凌不知道自己想笑是因为,看见男孩慌乱抽烟似曾相识自己第一次抽烟的模样,还是因为明明好心却被莫名叫了一声叔叔。
他没有开刚刚新买的烟,而是口袋摸出了一盒拆过塑封包装的烟,昨夜买的,原本满满当当的二十支烟,没有空隙,太久没抽过的他竟不能用拇指与食指熟练地夹出来,在酒店房间的户外阳台,烦躁,委屈的情绪赶不走,躲不开,地将烟盒边撕了个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