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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幻(282)

作者: 楷湘 阅读记录

摊开的书卷上恰巧印着‘慎身修永’一词,而‘慎身修永’,又与‘碧血丹心’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就叫‘墨修永’吧。”

名姓于他而言不过称谓罢了,他原本连莫都不姓,裴与墨又有何区别?

“及冠那年,我未请先生赐字,而是自名“碧血”。碧血丹心,也算是和我家老头子最后的一点儿连结吧。”

之后的十余年里,他和裴夫的独子裴序一起长大,成了名副其实的异姓兄弟。

裴序做事很认真,自小勤勉刻苦,精钻刑律,意欲子承父业。而他虽有读书的天赋,却无心仕途,一心只想做个潇洒恣意的云游之人,四海为家,以描绘丹青为生。

嘉宁十五年,裴序入职北镇抚司。为了替他办桩差事,墨修永不得已去了趟维扬,并以墨家钜子的身份自居。

某日江边作画,脚边忽然滚来几颗板栗,一位素衣姑娘携着晨光钻入了他的眼帘。

纤纤之姿,柔美无暇,眉如天边皎月,莹润的鹿眸中却盛满了星辉。

建安美人不知凡几,可他偏对眼前的这位动了心。

失神间,手中的《邗江图》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美人拾栗图》。

然而姑娘美则美矣,却实在清正寡言。以他的容貌在建安也不乏追求者,似她这般不识情趣姑娘以往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可日渐相处着,他竟打心底爱上了这位“乏味”的姑娘。

——她的一颦一笑,不止入了他的眼,更入了他的心。

命途多舛,千帆过尽,他竟再次活了过来。

几月后,裴序来信问他差事办得如何了,还说裴夫的生辰快到了,问他何时回去。

他自来洒脱随性,遂只简单回了句——

“事已办妥,途中不幸被美色所误,今岁就不回去了,记得代我向裴大人敬孝。”

不出所料,裴序再次来信时将他臭骂了一顿。洋洋洒洒几千字,他也懒得看,只提笔回道——

“火灾中受了点儿小伤,休养中,勿扰。”

“近日发觉看上的姑娘对我也有点儿意思,等她生辰过了,我就去她家中提亲。”

笔头一顿,忽然想起裴序在北镇抚司的种种“作为”,俊脸一黑,立刻补充道——

“这是我拿命根子救来的姑娘,以后别总板着个脸,对你嫂子好点儿。”

笔落,似是怕裴序想歪,遂又在信纸背后画蛇添足般加了一小行注释——

“这里的命根子指是我的手腕,而非你想的那个东西。”

将手腕比作命根子倒也没错,毕竟他以作画为生,腕骨折断了,往后写字都难。

想他自幼天赋异禀,又师承奇才,若非前几日的那场大火,日后或许比他父亲还要出色。

幸运的是,建安城内“玉石先生”的名号尚在,他从前的那些画作依旧价值千金。仅凭此,便可保得他和阿璎后半生安稳无虞。

倘若阿璎不嫌弃,仍愿跟着他这身残之人,他亦再可学些别的本事。

然而造化弄人,还未等他有所行动,意外便先一步到来……

海风吹过,将墨修永左额的新纱掀起一角,又被唐璎抬手给按了回去。

他微微别开头,阻绝着她的靠近,低泠的嗓音中暗含不甘——

“你十六岁生辰过后,我原是打算去章府提亲的。”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章“当年之事,朕并不知情……

求亲?

唐璎微微顿首,继而垂下头,眸中闪过一缕自责。

“大人之所以没去,是因为腕骨处的伤吗?”

毕竟于他而言,断腕无异于送命。

“与你无关。”墨修永却摇了摇头,眉宇间蕴含着深杂。

“嘉宁十六年,我接到了一封匿名信。”

章府走水后,为护阿璎逃出火海,他的脊骨被横梁砸断,左臂被灼伤,腕骨粉碎,足在卧榻上昏睡了三个月才苏醒。

待他终于能下地行走了,阿璎的生辰也近了。

那日,他去城郊猎了两只鸿雁,欲送去章府作求娶的聘礼。入城后,通政司的小吏拦住了他,说是建安那边有人给他捎了信。

建安城的信?

他眼皮微跳,心头顿时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因他身份特殊,以往裴序若是有事相托,定会令北镇抚司的亲信飞鸽传信与他,万不会走官府的通政司。

难道是朝廷的人?

手指紧攥着信封,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

素笺之上,开头的称呼便是“致莫同之子”。

他面色一变,颤抖着展开信纸,短短的一行字已足以令让他胆战心惊——

“汝若不欲让忠渝侯之女随乃父一同遗臭万年,速与其斩断联系。”

唐璎闻言猛然一窒,心中五味杂陈,望向墨修永的清眸中隐有游光浮动。

只几息,却又暗了下来。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当年那段情伤背后竟会有这样的隐情。

“你为何不告诉我?”

答案不言而喻——

“伊人姣丽,身残的墨家钜子尚且自愧于己身的卑弱,佞臣之后又当如何?”

闻言,唐璎鹿眸微湿。

她明白,一旦墨修永莫同遗孤的身份被曝光,谁人若是嫁了他,必将声名尽毁,命在旦夕。

她这一生虽说亲缘寡淡,却长于高门,自小锦衣玉食,仆从环伺。而今想来,十五六岁的自己虽有追爱的勇气,却未必能如年幼时的墨修永那般顶得住兴中百姓的怨愤与凌辱。

而墨修永则正是因为有过那段不堪的经历,才愈发不忍让她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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