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幻(354)
空气中飘荡着靡丽的气味,未多时,黎靖北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嘴角牵起一抹促狭的笑,不等女子惊呼出声,便将她打横抱进了浴池。
两刻钟后,他又将人抱了出来。
见男人作势要将她放回榻上,唐璎埋首轻嗅了下香肩,皱眉道:“我还要再趟浴池。”
黎靖北有些无奈地理了理她鬓角的绒发,柔声道:“为何?”
“方才有些地方没洗干净。”
这回答却让男人有些不快了,俊眉一挑,捏着她的脸蛋柔声道:“胡说,朕洗得可仔细了。”
回想起方才浴池里的情境,唐璎羞赧难当,耳根红得似要滴血,却仍强撑道:“可你方才......又弄了许多出来。”
“哦?是吗?”
黎靖北不以为耻,反而笑得越发猖獗,微微垂首,半叼着她的耳垂反省道:“娘子说的对,那倒真成为夫的不是了。”
如此这般,唐璎已经彻底说不出话了。
黎靖北见她似是真恼了,二话不说又将她抱回了浴池,两人来来回回折腾了大半宿,直到丑时才歇下。
次日,章寒英留宿南阳宫的消息火速在后宫传开。
说是后宫,这满院宫墙内实则也就陆
容时一个人。
孙寄琴一早便追随月夜的脚步去了幽州,赵德音也被天子以守陵为由遣了出去。唯有那位痴心不改的贵妃娘娘,依旧伴着那些斑驳的青砖黛瓦,守着那个永远不会为她回头的人。
男人对自己不爱的女人永远是绝情的,尤其是那个女人还曾伤害过自己心爱的女人。
是以当喜云将陆容时想要面圣的请求传到南阳宫时,黎靖北拒不相见。
“戕害朝廷命官本是死罪,朕看在陆太师的面儿上已然对她网开一面,她还想如何?”
自陆容时两年前在甬道内欲置唐璎于死地的那刻起,她便被天子降为了最低一等的答应,幽禁冷宫,且终生不得离宫半步。
“贵妃娘……陆答应她……”
喜云看起来支支吾吾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被黎靖北睨了一眼后,更是缩着脖子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唐璎却道:“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喜云抬头瞧了君王一眼,见其并无异议,顿了顿,垂眸恭声道:“回陛下,章大人,陆答应她……脸上破了相,太医院的龙太医过去瞧过了,那疤痕是永久性的,终身无法根治……”
这倒令唐璎十分意外。
陆容时从小锦衣玉食,向来爱惜自己的容貌,身边仆从环伺,又不缺人看顾,怎会如此不小心?
这般蹊跷亦引起了黎靖北的注意,他单手轻支着下颌,羽睫微闪,眸中闪过一道锐光,蹙眉问喜云:“怎么回事儿?”
喜云顿了顿,似乎有些拿不准君王的意思,踌躇片刻,在唐璎鼓励的眼神下续道——
“冷宫那位……趁宫人不注意,自己拿剪子在左颊的脸上划了一道儿极深的口子,说是见不着陛下,便......”
说到此处,他咽了口唾沫,声音逐渐小了下去,“饮毒自尽。”
面对陆容时的这番“痴情”,黎靖北丝毫不为所动,冷锐的狐眸蓄满了凌厉的风暴,眉梢眼角俱是不屑。
“那便如她所愿。”
他此生最恨被人裹挟。
喜云道了声“是”,方欲退下,却被唐璎叫住了。
“——公公且慢。”
喜云闻声顿足,转过身,却见眼前的女子对他笑得亲切。
“让她过来吧。”
黎靖北有些意外,胸口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酸意,闻言也不反驳,闷着头专心喝茶去了。
敏锐如唐璎,自然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却不多作解释,只轻轻扯了扯男人的衣袖,眨眼道:“眼下时局错乱,陛下不妨先听听她的意图。”
唐璎的用意很明显——
自冯高氏死后,坊间流言盛起,民众皆言君主为一己私欲残害忠良,而陆容时身为后妃,又是陆太师唯一的女儿,若是在这个当口死在宫内,天子的声誉只会更差。
黎靖北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感动之余,却依旧有些不悦,兀自“哼”了一声,随手揽过女人的腰,将头枕在她的颈侧假寐。
陆容时甫一踏进南阳宫便瞧见天子这副模样,惊怒之下,胸中腾起滔天的妒意。
嫁给黎靖北整九载,她从未见他对谁这般亲呢过,无论是她,是赵德音,还是孙寄琴。
君王冷漠、孤傲、寡情、狠绝,这是他面对臣工和后妃们时的样子。她原以为他就是那般刚强果决、无欲无求的人,然而……
九年,整九年,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夫君还有这样的一面。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嘉宁十四年,大皇子远征归来,城楼上的那一瞥,令她一见倾心。
又过了一年,他因军功获封太子,为游说各路幕僚投奔东宫,特来陆府拜访父亲。
那一日,她又见到了他。
巍峨高墙间起来的翩翩少年,出尘又洒脱,言谈间尽显儒雅意气。他的那份骄矜吸引了她,从那时起,她便暗自发誓,此生非他不嫁,可等她好容易说动父亲,半只脚都踏进了东宫,他却早已心有所属。
她早该明白的,她的郎君,自城楼初遇那日起,就从未对她回过头。
这段姻缘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强求得来的罢了。
她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如今父亲早已隐退,陆府失了往昔的辉煌,而他的郎君,也无需再忍她。
“妾陆容时......参加陛下,参见……”
她顿了顿,缓缓抬起头,将目光锁定在那个绯袍女官身上,强忍着不甘道:“章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