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幻(366)
沈栋幼时父母双亡,钱财上虽有表叔接济,但生活上几乎都是靠阿姊一手拉扯大的。阿姊出阁后,二人聚少离多,然他对阿姊的好却不敢有一日忘怀。
章寒英曾在阿姊落寞时陪她渡过低谷,是为阿姊的恩人,而阿姊的恩人,便是他的恩人。
眼前的男子太过莫测,瞧着孤冷,却又透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柔。唐璎不知沈栋所想,却又好像明白一些,却不愿深究,只宽慰道:“令姊是有福之人,且心性坚韧,聪慧果敢,你不必过于为她担心。”
沈栋听言动了动嘴角,似是想说些什么,然唐璎没给他机会,直接提出了告辞的想法。
眼下不是感怀叙旧的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去做。
金乌西坠,万籁俱寂,暮色才将将退去,月夜的银辉便洒满了大地。
离宵禁不足一刻钟的时候,唐璎赶到了紫禁城。
承安门的守卫对于她的到来早已见怪不怪,不等牙牌被亮出来便火速放行。
就这样,唐璎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宫,路过太医院时,突然撞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荆钗布裙的女子,肌肤胜雪,墨发乌黑,手上端着一个漆木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碗。
女子的发丝微微有些凌乱,平淡的五官映在宫灯之下,似乎有些憔悴。
唐璎走上前,不大确定地唤了声——
“九娘?”
听到她的声音,女子显然也很意外,眸中划过一闪而逝的慌张之色,急急转过身。
“章大人。”
言讫,似是想行礼,却因端着托盘不大方便,只得微微屈起身,将头埋低,方想将姿势做的标准些,却被唐璎扶起——
“九娘不必多礼。”
目光微移,落在她托盘上的汤碗上,“这黑乎乎的一堆是?”
说起这个,九娘的神色明显暗了下来。
咬了咬唇,如实道:“老夫人今晚要喝的药。”
老夫人……
唐璎清楚,九娘口中的老夫人指的是利芳的母亲。
说起来,她真不是个合格的朋友,枉她自认与利芳交情匪浅,他死后,她竟从未去探望过他的祖母。
龙太医曾说过,田老夫人时日无多了,撑死也就这半年的光景。
思及此,唐璎忽觉心头泛酸,哑声问九娘:“老夫人如何了?”
九娘亦是一副郁郁寡欢的神情,“不大好。”
顿了顿,似乎还有些话想说,却被唐璎打断,“我得走了。”
此刻不是叙旧的时候,宵禁将至,她得赶着去南阳宫。
临走前,她还不忘叮嘱九娘,“告诉老夫人,我明日过去探望她。”
九娘“嗯”了一声,唇角微绽,终于露出了来建安后的第一个笑。
“大人放心,我会转达的。”
第158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陛下从一开始就没打……
宫门落钥在即,唐璎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终于赶在戌时之前到了南阳宫。
黎靖北似是料到她会来,特意令宫人准备了她爱吃的菜肴,琳琅满目,应接不暇,膳桌的一角旁还放着一碟未动的板栗羹。
唐璎褪下官袍,欲往内寝走去,将将转了个身,又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突然顿住了脚步。
书案上燃着一只虫白蜡,白泪流了一半,落在亮金色的灯盏上,斑驳而清透,蜿蜒着一种颓丧的美。
融融烛火下,一男子正半支着侧脸靠着桌案打盹儿,白衣胜雪,墨发披肩,鼻梁高耸,下颌流畅,半张玉面掩映在明暗交错的光影间,尽显阴柔之美。
开年后,朝中事务冗杂。唐璎知道黎靖北连日操劳,疏于休息,今日好容易打个盹儿,原本不欲打搅,却见他这副模样实在英俊得很,遂忍不住伸了手,卷起男人胸前的几根黑发,绕到自己的手指上打起了圈儿。
然而圈儿还没打多久,身侧的男人却突然睁开了眼,柔媚的目光朝她看来——
“夫人还想与我结发?”
许是才睡醒,男人的嗓音有些沙哑,眸光朦胧而迷醉,似是要将人看化了。
唐璎被抓了个现行,难得有些尴尬,颇有些不舍地放下那丝缎般的墨发,清咳一声,随后从袖袋中掏出一封信。
“陛下看看。”
黎靖北接过信,却并未急着展开,而是将之放到了胸前的案台上,眉眼微垂,专注地盯着面前的女子,声音透着蛊惑。
“朕的头发好玩儿吗?”
唐璎却不做声,默然将头转向一边,一张白皙的秀面早已羞得通红——
端看男人眸中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她哪里还不清楚,他方才定然早就醒了,就等着她过来呢。
见唐璎不说话了,男人停止了打趣,顺势揽过她的肩,牵着她的手去了膳桌旁。
“先用膳。”
二人用过晚膳,黎靖北又抓来唐璎的手,曲起两指在她掌心划拉了几下,俯身靠近,玉面上透着殷切。
“天色已晚,大人不若就在这南阳宫歇下吧。”
好嘛,又来这套......
男人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腹处有突起的茧,挠得人微微有些发痒,打圈的动作时轻柔时重,带着莫名的缱绻之意。
望着眼前这双玉白的修手,唐璎忽就想起了他白日里在马车内的动作,瞬间脸色爆红,腿脚酥麻,一股热意蹿上头顶。
此时宵禁已过,她今夜本就没打算走,留下来也是有要事相商,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
某人这突如其来的勾引,倒真让她有些心猿意马......
唐璎低咳了一声,隐下心口的悸动,抬眸正色道:“陛下别闹了,我还有正事儿要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