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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夺妖妃(91)

作者: 坐定观星 阅读记录

于是他把昙花绣在衣袖上,留住一点永不凋零的颜色。

花如此,人呢

那点异样的情绪,随着她的离去彻底深埋,无从探究。

“你说得没有破绽,”桩桩件件,皆是有据可考,谢雪明赞叹之余,又替他惋惜:“可惜最要紧的一句,不是真话。”既然不是真话,那就没有沟通的必要了。

他站起身,俯视着沈谙之骤然苍白的面庞,漆黑的眼瞳中,眸底带着微微的笑意:“只怕令尊受不得白云司的苦寒。”

刑名之术中,严刑拷打只是下下策,攻心之举,最为可怖。

沈谙之挺直的腰杆一下软了,汗湿了鬓发,他说:“即便您杀了我,杀我父母高堂,杀我沈氏亲眷。悉听尊便,沈某只有一句话,人死,不能复生。”

他今日算是看清了,什么权倾朝野的谢国公,一条脱了缰的疯狗罢了!

见谁都要撕咬,即便把旁人撕咬得血淋淋的,他也得不到他想要的!

谢雪明静静端详他:“你的嘴倒是很硬。”也不知她看上他什么,看上他纯良清秀的外皮么。

他开始思考把这身皮剥下来,披在身上,她会不会半夜入梦,找他复仇。

……

山中无事。

叶摇枝动,婆娑疏影投在茅屋中。

李瀛和青俪忙着种菜,给院中辟出的一小块田圃松了土,取来上山时购置的种子,深深埋入土中。

买来护院的小狗在摇尾巴,松软轻快,像一尾毛茸茸的蒲公英,又像绽开的新雪。

在土里滚过几圈,很快又不像雪了,由白团子变成了黄团子。

李瀛恼了,一本正经地命令它:“酥酪,不许打滚。”

酥酪不理她,继续欢快地打滚,不时低声呜咽两声,彻底成了一只黄色的溏心酥酪。

青俪咯咯地笑,笑得手都轻颤,种子放得歪歪扭扭,西一粒,东一粒,等到来年春天,就会歪歪扭扭地冒一片油亮的翠绿。

第63章 荒唐兄长疯了

妖妃死后的第三个月,是六月伏夏,流火已逝,无风无雨。

平静了许久的京畿再次掀起波澜,甍宇齐平的坊市里,绣楼上多少人翘首以盼,争先扶着阑干,去看谢国公回京的车马到了何处。

不知何人胆大包天地向他抛下一只芍药,是柔软的粉,团团花瓣在半空翩然,轻轻砸到马车宝盖上。

这一砸,犹如打开了洪流堰口,一时间花落如雨,一片姹紫嫣红铺满官道,被铁骑踏过,碾成破碎的流红。

谢皇后自然也听说了兄长回京的消息,提前备下宴席,请他入宫一叙。

一切准备妥当,她骤然想起什么,提醒宫人:“把狐狸藏起来,不要被兄长看到。”

自从玉芙殿那位薨了之后,这只火红的狐狸便由她来养,都说睹物思人,她既然去了,前尘不必再提,总之,还是不要被兄长看到为好。

宫人听命将红狐带入后殿,暂且关入笼中,养得圆滚滚的狐狸像一团红日,扒拉着木笼,不时往外张望,像在等什么人。

谢皇后端坐在茵席上,不时带笑逗弄着身旁的小公主,宫人通报谢国公来了,她便起身来迎,眼底还带着笑意:“兄长,您可算回来了。”

小公主也稚声稚气地喊他:“舅舅。”

见礼过后,谢雪明命人奉上从各郡府得来的土仪,兄妹暌违数月,席间氛围亦可称一句温馨融洽。

不多时,谢皇后叫保母抱着公主入殿歇息,将目光投向兄长,分明只是三月不见,兄长五官昳丽依旧,眉眼却越加平静,藏锋敛锐,似一座巍峨冰山,外表清平,内里冰层寸寸皲裂,像极了山崩地裂前的死寂。

兄长此次外出协助韦氏丈量田亩,将四海荒地收编于录薄,又俚清百姓户籍,使分配田亩有据可依。

本是一件名标青史的功绩,可他,为何看上去并无喜悦之色,反倒如此平静压抑。

谢皇后不解,但多年来相伴,她直觉兄长有话问她,“兄长若是心有疑窦,大可问我。”

谢家人之间,无需虚与委蛇。

谢雪明问她:“李瀛,当真死了”

檀案上摆着消暑的冰块无声地融化,冒出点点霜气,这点淡淡的寒掠过谢皇后身上,她说,“兄长何故有此一问”

无论她是死了,还是没死,总归是与这座宫城,与他们再无瓜葛了。

“你只需答我。”谢雪明道。

喜怒不形于色的谢皇后罕见地面露错愕。

她的兄长何许人也,琼华皓质,控弦十万,不问情爱,只求权势滔天。这样一个野心磅礴的人,有朝一日竟然向她追问这种问题。

半响,她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死了。”她又补充道:“李瀛,已经死了,埋在骊山黑魆魁的地底。”

“兄长若是不信,”许是太过讶然,谢皇后反倒平静下来,不等谢雪明回应,继续道:“可以挖坟开棺,看看里面的人到底是不是她。”

天子未死,便对宠妃的陵墓挖坟开棺,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荒唐,滑稽之事么

谢皇后眼底一点希翼飘零,盼着兄长听了这番话能意识到不妥,回心转意,忘却那位大名鼎鼎的妖妃。

在她满怀希望的注视下,谢雪明若有所思,似乎是在认真地思索她的话,尔后轻轻颔首:“亦无不可。”

他真的在想挖坟开棺之事!

谢皇后一口气上不来,梗在喉咙间,呛得难受。

她只得坐下,慢慢地平复呼吸,震惊过后,面上复归平静,那双与雪衣郎君相似的瑞凤眼微微阖着:“来者犹可救,死者不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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