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与楚王解战袍(126)
木匣揭开,是柳家主的
头颅,可以看出与身体分离许久,血色尽失。
柳家主双目紧闭,看着倒是十分安详,坦然赴死。
这一路被冰镇着,除却面无血色,倒没半点不妥。
慕仪朗随手刮了一碗茶沫,闻言看了一眼那摊开的木匣。
啜了口茶才慢悠悠道:“褚元帅竟然愿意为这灭门凶手出这么多冰来保持他头颅完整。”
“你自然舍得。”长公主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如果这颗脑袋被虫蛀了,面容脑袋被啃坏了,你该如何向河间王证明,你为了报仇和投诚,确实杀了柳家主呢?”
褚随安语塞,擦枪的动作都慢下来了,“那是他来与我结盟,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哪怕我只捎一声口信过去,他也得托付信任才是!”
长公主脸上的嘲笑都没遮住,“你空手套白狼也该有个限度,你已经在他手里拿了金银绢帛,接下来该是你效力的时候了。”
长公主拔了头上的赤金莲花簪和手上的水晶莲花镯,“接下来,便把这两样东西送过去,你同他说,待王爷大业得成,再将此二人性命奉上,至于楚王,见势不妙潜回扬州去了,叫他派人沿途搜捕。”
她倒是要看看,好堂兄除了没笼络住的幽州驻军统帅,手里还能有几个人。
“但是话说回来,我即便是有舍得之心,也无力舍出这么多冰,那可是整整一个月,我打家劫舍啦?”
“取之于柳用之于柳,柳家主在幽州的家底用在冰镇他自己的头上,他的脏钱,我家主人不要。”
跟在褚元帅身边沉默寡言的小书吏此刻在河间王跟前眉飞色舞、舌灿莲花。
其实后背已然汗湿,这是出幽州前长公主的嘱托,他尽力背了许久,也尽力不在背这套词时带上长公主的神色,生怕被河间王看出端倪。
“合上吧,这份心意本王领了。”慕仪朗递了个眼神给随侍。
随侍即刻将人领了下去,那随侍年岁不大,长袖善舞,笑呵呵地将书吏往外头引,“使者一路辛苦,主人早已备下酒席为使者接风洗尘。”
“修整两日,正好将本王送给你主子的东西带回去,也提醒他莫忘了旧约。”
在书吏迈出门时又补了一句,“京城去到幽州的三位贵客,他们如何了?”
“既是贵客,自然是要好好招待,还是说,王爷另有安排?”
河间王拢了拢衣袖,无所谓道:“先好生待着吧,到底也是血亲,也是本王瞧着长大的,自然希望他们好好地。”
若是他们能好好地,当个富贵闲人,他也养得,只希望他们别做什么错事。
慕仪朗今日心血来潮,见过褚随安的书吏,特意进宫去了。
绕道东宫时,瞧着上头那块匾,突然忆起幼时的一桩小事。
先帝在时,他明面上是太子的伴读,其实从未与太子一同修习过,只是被养在宫中,成日无所事事,名为伴读,实为质子。
他从不觉有什么不妥,直到管彤公主降生,小凤昭,是与太子一母同胞的兄妹,她是被兄长牵着手长大的,从她蹒跚学步,牙牙学语,皆在东宫。
那时他才隐隐有所觉,其实有很多东西,是不一样的。
都说天家子嗣亲情凉薄,可小凤昭从没有经历过历代皇家子嗣的猜疑算计。
东宫的匾额都是彼时的太子亲手题的,只因小凤昭说,兄长的字天下第一好看。
而他回家里,只能与父亲和旁支过继过来的族弟同桌而食,相对无言。
他在家无人能言心事,在东宫里也处处守规矩,谨言慎行,不敢逾矩。
可若说东宫有三分地,那管彤公主却能占两分半。
推门进去,只有几位洒扫的小宫人在各司其职,倒是安静得很。
尽管东宫已换过一任太子,那眼熟的秋千搭在紫藤架下,金桂也不分昼夜地散着香,石桌上长年摆着小凤昭喜欢的点心,晾着她只说过一次不错的茶。
秋千是太子和小凤昭一起搭的,因为微服出宫的时候,宫外的寻常人家都是自己做家具来用的,把她羡慕地不行,回宫以后天天跟在兄长身后要东要西。
一朝太子,下了朝处理好政务还得挽起袖子扎秋千,长安城里都有人在笑呢,可太子从来没在意过这些闲言碎语。
曾经太子殿下住东宫,日常是在东宫里的抱朴斋读书习字。
素来喜欢花团锦簇的管彤公主嫌太过素净,命人搬过来好几盆桂树,香味扑鼻。金桂栽培地好,除了凛冬,其余时节都是芳香袭人。
皇后娘娘不止一次抱怨说,别家郎君都是竹墨味道,东宫太子为了自家猴皮幼妹,反倒一身的桂花香气,像个贪恋脂粉的小郎君。
虽是嗔怪,但满目都是对一双儿女的偏爱。
这是他本可拥有却被人生生扼杀的美满。
猴皮小公主像脱缰野马,不仅在里栽花种草挂秋千,还喜欢逗弄不知何处跑来的小狸奴。
酷暑午后,日光毒辣刺眼,太子殿下都会移到窗下乘凉练字。
慕晏倾总是在这个时候骗过婢女们,偷偷溜进抱朴斋,东晃晃西逛逛,比在自己的青鸾殿还要自在。
某日那小狸奴甩着尾巴歪在宫墙上,黑白相见的尾巴,在阳光下看着绒绒的。
小公主蹑手蹑脚地移过去,瞅准实际便使劲扯住了那条漂亮的尾巴铆足了劲往下拽。
嘴里念念有词还:“小猫儿,那墙上有什么好看,下来一起玩!”
猫被扯住了尾巴,哪有乖的。
等太子殿下听到猫儿凄厉的叫声出来,管彤公主一张小脸险些被那猫儿抓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