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山锁春(132)
绾绾定然比他还痛,可他,正如宋峥说的,护不住绾绾,也护不住阿澈。
他能做的,唯有在一旁看着,默默为妻女祈福,看着她们安好,他此生也无怨无悔了。
“宋兄放心,我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她们安好,除此,再别无他求。”
“若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好再劝你什么了。”宋峥道。
“韦兄保重,等阿澈长大成人,我会带她常过来看你。”
闻言,韦允安登时顿住,瞬间红了眼眶,他忍住眼角的酸涩,强掩着笑。
“不用了,多谢宋兄好意。”
诚如世间所言,没人能接受自己的丈夫,自己的父亲,是一个……
韦允安抬眸看向梁柱,神色怔然,眼眸中蕴着一汪清泪。
离开那处茅屋,宋峥面色依旧难看得紧。
他本意是想救出韦允安,免得绾绾四处被季桓那厮掣肘威胁。可救出韦允安后,他后悔了,他不想再让绾绾见到那个废人。
原本他想杀了韦允安,以绝后患,再将此事嫁祸到季桓身上,令绾绾彻底恨死季桓。那时绾绾无依无靠,天地之大,她只能依靠她青梅竹马的阿兄。
可刚刚对上韦允安清澈又毅然的眸子,他发现自己根本下不去手。
他也害怕,若将来有朝一日,绾绾得知是他亲手杀了韦允安……
不用想,绾绾定然会与他决裂。
他不敢赌,上次道明心意后,绾绾却说他永远是她的阿兄。
现在他只祈求,韦允安那厮好好活着,生了病就去治,可别等哪天突然人没了,回头绾绾发现,认为是他下了狠手。
越想越气,宋峥一拳打在树上。
下一瞬,他忽地痛得眼泪直流,再睁眼时发现自己打得竟然是一颗老槐树,上面生得都是粗刺……
“天杀的!真是个烫手山芋,老子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
气得怒骂了小半个时辰,直到暗卫过来禀报,辛宜来了,他才消停。
……
许是怕颠簸,马车出了县城,行得极慢。辛宜看着怀中的阿澈,有些愣神。
阿澈的眉眼同安郎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眼睛圆润,乌黑发亮,眉毛和头发也旺盛茂密。
倘若安郎还在,会是什么样呢?
他只比她长了一岁,话里话外却像个比她年长几十岁的老古板。回回他在忙旁的事,她从后突然抱住他时,他会板着脸让她别闹。
可哪一回他都没有真的推开她。
“娘亲~”阿澈见她愣神,旋即举起手,在她眼前晃着,试图吸引她的注意。
“娘亲,你哭了?”阿澈摸着手上的水珠,想去替辛宜拭擦眼泪。
”
没有,娘亲没有哭,外面有风沙进了娘亲的眼睛里。阿澈快闭上眼睛睡觉吧,等会被风沙眯了眼就不好了。”
辛宜急擦去眼泪,同时慢慢拍着阿澈的后背。
忽地,周身涌上一股无力,季桓死了又有什么用?她报完了仇,可安郎却回不了来了。
他会温柔的唤她“绾绾”,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只唤她“绾绾”。那次见他的最后一次,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死别。
“绾绾,别哭,你要好好活着。”
“绾绾,忘了我吧。”
“绾绾,照顾好自己。”
“绾绾,别闹。”
“绾绾——”
头脑中回忆交织,耳畔仿佛真的有人在唤她绾绾,痛意和眼泪齐至,辛宜再也忍不住,紧紧抱着阿澈,对岑滳道:
“停车,岑滳,快停车!”
“夫人,发生了何事?”岑滳当即勒马,赶忙察看车厢的情况。
“快停车。”
辛宜想也不想,抱着阿澈匆匆忙忙下了马车。
阿澈如今已快三岁,她抱得很是吃力,若有安郎在,他定然会先板着脸让她去做旁的,再从她怀中抱过阿澈。
可她方才,明明听见有人在唤她绾绾,她不知晓,是不是安郎魂兮归来,过来寻她。
“安郎,是你吗?”辛宜绕过身前的野草,渐渐行至了一颗瓷盆粗的大槐树旁。
无人应答。
辛宜不甘心,冥冥之中她真的听见有人在唤她。
“安郎,你回来了吗?”
绕过刺槐,前面只有一户围了竹篱的茅屋小院。房门紧闭,院子里还有一处菜园,种着包了心的大白菜。
辛宜想敲门,可还是犹豫了。
“安郎?”她的声音渐渐小了,若不是安郎,她将里面的主人吵醒,却又不好。
“韦允安!”
“是不是你,韦允安……”
泪珠一颗颗滴落到脚边,辛宜酸了鼻尖阵阵抽泣。想离开,脚底却像生了根似的,不能动弹。
与此同时,槐树后,男人瘦弱的身影被槐树尽数挡进。苍白的手骨节分明,死死抓着带刺的树干,殷红的鲜血顺着树干一滴滴下落。
韦允安忍着泪意,闭上眼眸,泪水还是顺着他的瘦削的脸庞漱漱流下。混着殷红的血,一滴滴落在枯叶之上。
“绾绾~”他默声呢喃。
数月未见,绾绾消瘦得紧,衣衫下尽灌着风。他想同绾绾道:冬日里衣衫臃肿些没什么,切不可能为了纤瘦而少穿棉衣。
他想去接过阿澈,阿澈快三岁了,让爹爹抱着她,娘亲也好受些累。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与绾绾,合该像宋峥说的,天人永隔,绾绾才会彻底断了与他的念想。
辛宜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毕竟来都来了。她于此地听到安郎的呼唤,或许是与此处有缘。
刚要敲门,岑滳匆匆过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