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山锁春(220)
“绾绾!”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怒气,有些气急,辛宜心下顿时惊起,但又不敢表露,依旧保持着方才那癫狂入魔的神情。
“你在此等着,我下去替你去找阿澈!”季桓实在无奈,又怕她淋雨,怕她被自己方才的冷漠吓道,安抚道:
“绾绾是我夫人,阿澈是我的女儿,我又怎么可能会不疼爱她?”
辛宜神色愤愤,未理会他。待季桓下了马车,她提着裙摆也跟着跳了下去。季桓心惊肉跳地看着她又跳下,最后无奈,着人给她拿了把伞。
雨水淅淅沥沥,逐渐成了斜斜雨丝。她漫无目的地走在河畔,盯着那河水怔神。
季桓跟在她身后,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生怕她又如以往,一个不留神跳进河里,离他而去。
“阿澈,阿娘在这!”辛宜看着那河面,出了神。
余光稍稍留意到一旁的男人,辛宜声泪俱下,捂着唇哽咽道:“你不要离开阿娘,阿娘这辈子就只剩你一个孩子了。”
“阿澈——”辛宜不理会男人,继续漫无目的走着。
察觉她有意想着河中央而去,季桓眸色大惊,当即上前两人拦住。
“绾绾,你疯了不成?”
“我没疯!”看着他点漆般的黑眸,辛宜不停地摇头,“我没疯,我没疯!”
“我只是想阿澈了!”
“只要我跳进去,就能看见阿澈了。我没有旁的亲人了,我只有阿澈了。”
……
翌日,辛宜依旧如此,任凭季桓如何劝,她依旧要跟着过去,寻找阿澈。
头一两日,她喜欢沿着河边,踩着湿滑的卵石,走得每一步季桓都担心她会摔下去。更有甚者,只要他一个不留神,她准会走进河中央。
接着第四日,第五日,湖畔走完了,他们一行人该去山中搜索。辛宜定要跟去,她的哭笑声在山林回荡。
一会唤阿澈回家,一会又哭又闹,说阿澈不见了。
季桓无奈,亲自在一旁守着她。不让她跳下较陡的斜坡,也怕她叫带刺的灌木伤到。
终于,又过了半月,季桓彻底沉默了。
阿澈,确实丢了。
将吴郡上下翻来覆去,连个人影都找不到。甚至他之前怀疑归月楼地下有通道,归月楼在那场大火中早就烧没了,地下确实无旁的暗道。
他最担心的事仍
是发生了。
季桓迎风而立,蓦地有一瞬间,他忽地无措慌乱起来。
他已许久不曾有些这种情绪。
韦允安死了,那个孩子丢了,他好似,再无什么能拿捏得住辛宜了。
心尖猛地悸痛,季桓忽地发现。
他,再留不住她了……
第89章 :强取豪夺求死
辛宜躺在榻上,披头散发,面色惨白,直直盯着帐顶,望眼欲穿。
再有一点,就差一点点了,她就能脱离这苦海,去寻安郎和阿澈。
昨日她割了腕,血顺床榻蜿蜒下流,沾湿了被褥和她霜白的寝衣。腕口疼得钻心刺痛,疼得她躺在榻上,在无一丝气力。
得知这个消息,季桓匆忙赶进宣苑,握着她鲜血淋漓的两只手腕面色煞白,惊愕恐惧却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绾绾……”她这是铁了心要离他而去,那两只纤细的腕子,鲜血淋漓,仿佛怕割一个腕子死不成,她竟狠心割了双腕。
季桓不知自己该用何等目光看着她。一颗心被敲得稀碎彻底,碾成残渣,一丝都留不下。
那鲜血喷涌而出,似潺潺溪水,流淌不止。程歧来得及时,手忙脚乱得替她的双腕止了血。
从她割腕到伤口包扎完成,前后不够一盏茶的功夫,季桓垂眸捧着她的腕子,双手隐隐颤抖。
“绾绾,你便是这般恨我……”
温热顺着脸庞滑落,逐渐温凉。季桓喘息着,后知后觉,在手背上感受到了那丝丝凉意。
辛宜睁着眼眸,但双眸放空无神,她脸庞瘦削,唇瓣再无一丝血色,形容枯槁。也不回应季桓的话,仿如一具死不瞑目的尸身。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干什么。割腕多疼啊,血管割开那一瞬间,疼得她流泪,全身的血都要流尽了,她明显感受到,她的生命在一点点流失……
可她甘愿堵上这一把。季桓身边只有程歧一个医者。只要他替自己把脉,之前孩子和小产的事就瞒不住。这样,她苦心孤诣筹备已久的计划就满盘皆输。
割了双腕,在恢复前,这世间便极少有一个医者敢替她诊脉。
季桓抬眸,将余留的那抹泪意压了回去,另将她的腕子放回被褥,又替她掖好。
“我也是你的亲人。我们是夫妻……”
辛宜没回答,但男人明锐的视线落在她另一只放在被褥上缠着纱布的手腕上,刚包扎好的纱布又渗出一抹殷红。
“可你再恨我,也不能自戕。”季桓垂下眼眸,心中倒吸一口凉气,郁气也闷在心口,格外难受。
他从程歧那接过药,拿了引枕立在床头,一只手托着辛宜的后背,想扶着碗喂她喝药。
辛宜未配合,无论如何,她始终目色沉沉盯着前方,合着唇瓣,不理会他。
季桓无奈,只能吩咐旁人给她喂药。
辛宜依旧没喝。
季桓慌乱地看着她,唇瓣微颤,却又说不出话,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只想她能留在他的身边……
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各种手段他都试过了,通通无用。
他不想看着她死,他怎么舍得她死呢?
“绾绾,要如何你才肯喝药?”
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季桓眸光晦暗。她在乎韦允安,在乎阿澈,在乎郗和,甚至连素问都在乎,就是没有在乎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