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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辟珠记(223)

双胞胎之一的徐来惊叹道:“你竟然会飞?!”

徐兴追问:“你不是说自己武艺稀松平常?感情是深藏不露啊。”

霍七郎将勒晕的探子随手扔在地上,自嘲道:“在我师门之中,实属平平无奇,垫底中的垫底。”

她随即将在屋顶上所见那二人的怪异情形道出,袁少伯闻言心下一凛,命众侍卫退出去后,仔细搜查已然失去意识的探子。

那陌生男子身着夜行衣,年约三旬,身材相貌都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也没有携带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品。

李元瑛略作思索,命令道:“检查其眼瞳和脚趾。”

袁少伯经主上提点,当即翻开探子的眼皮,见其瞳仁颜色浅淡,再脱了他的鞋袜,瞧过一眼后,向李元瑛禀报:

“不是跰趾。”

霍七郎在旁饶有兴致地看着,问道:“这臭脚丫子能瞧出什么门道来?”

袁少伯解释道:“小脚趾指甲不分瓣,多半是胡人。”

监军使直接受皇帝委派,与韶王一样来自长安,其属下皆为汉人。而幽州地处边疆,节度使刘昆麾下有相当多的胡兵胡将。有些胡人黄发碧眼,出身一望而知,另有一些样貌与中原人相差无几,只凭外貌难以分辨,但身体特征仍有些微差别。

李元瑛轻声推测道:“刘昆的子城就在城南。”

此时衣衫不整的家令匆匆从自己院中赶过来,他竭力压着消息,以免惊动内宅的女眷们。众人一番讨论之后,结论是不可公开处刑。

李成荫怒道:“刘昆僭越不恭,竟敢直接派探子来窥视大王,可恨当下还不能直接跟他翻脸。”

袁少伯道:“如今刘昆和阮自明一起盯着咱们,倘若能有什么法子能令他们鹬蚌相争,引开视线才好。”

众人思前想后,缄默不语。

霍七郎插嘴道:“鱼棒相争是个什么东西?”

李成荫知道她不识字,解释道:“便是让他们两家互相猜忌攻讦,如此一来,我们就轻松些了。”

霍七郎笑道:“这倒也容易,这探子既然是节帅派来的,我把他剥光了丢到监军使府的院子里,等他被阮自明抓到,两边都摸不着头脑,就有意思了。”

李元瑛沉声问:“你能做到?”

霍七郎道:“没什么难的,我轻功练得一般,若是大师兄在此,能直接把人送到监军使床上,叫他们睡到明早都发现不了。”

说罢,她从自己箱子里翻出一张黑色巾帕蒙在脸上,将这神志不清的探子夹在腋下,飞身掠上房顶,瞬间消失在夜幕之中。

袁少伯暗自思忖,那探子少说也有一百四五十斤,她却能拎在手上蹿房越脊,随意摆弄,堪称身怀绝技。

李成荫大赞:“公主果真天生有识人之明,此人性子大大咧咧,却着实能干得很。”

李元瑛默然不语。

家令又道:“最为重要的是那个潜藏在府中的人,内贼不除,寤寐不宁,要连夜排查吗?”

李元瑛不动声色,摇头道:“少安毋躁,今夜这二人未必是一伙的,时机成熟时,自会现身。”

大约是为了节省所剩无几的气力,他的声音轻缓低沉,袁少伯和李成荫见夜色已深,唯恐他思虑过度,便不再多言。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霍七郎就空手回来了,称已经依照计划执行,没有惊动任何人。

今夜见识过这游侠的身手,属下们都觉得由她贴身护卫主上,实在令人安心,便恭敬地告退离去。

屋顶上的洞来不及连夜补上,正门亦遭损毁,幸好还有软帘挡风。李元瑛再回到床上。霍七郎怀刀而卧,仰望屋顶洞口数星星。一个时辰悄然过去,自己都快支撑不住昏昏欲睡,床上那位却依旧清醒。

她心道闹过这一场乱子,料想今夜不会再有敌人来袭,便忍不住掀开锦帐一角,使烛光透进帷幕之中。李元瑛一脸倦色,凝视帐顶,扇形的长睫在他脸上洒下一片沉抑之影。

霍七郎顿生怜惜,轻声问道:“你该不会继续想着那些破事,一直琢磨到天亮吧?”

寝不成寐的韶王带着一丝了无生趣的困乏,斜睨了她一眼。沉默良久后,他声音低缓地说:“你很擅长让人失去神志。”

并非提问,而是陈述。言外之意,耐人寻味。

霍七郎若有所悟,缓缓钻进锦帐中,小心翼翼地前行,如同接近一只美丽而机警的白狐,“没错,这门功夫我确实是顶尖的,而且……也有些不那么粗暴的技巧。”

渐至呼吸可闻的距离,李元瑛还没有要赶人的意思。他穿着一件青玉色的薄绢窄袖寝衣,和其他皇族一样,寝具和服饰皆有熏香。只有贴到足够近时,才能嗅到他本人散发的气息。

冷冽幽深,带着一丝苦味。闭上眼时,仿佛能看到一株云杉挺立在茫茫雪中,被严酷的冬天反复摧残,几乎不堪重负了。

“想再睡个好觉吗?”

揣摩着他的心思,霍七用耳语抛出一个诱人的饵,这声音如同磁石,曾经蛊惑过无数猎物。

李元瑛疲惫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渴盼的微光,但很快便被掩饰在晦暗的眼底。

他动摇了,缓缓地闭上眼睛,轻声命令道:“去把手洗干净。”

笑容爬上霍七俊秀的面孔,这一注,她押对了。

他想利用一场简单快捷的欢事助眠,以得到暂时脱离纷扰思绪的休憩。然而,在具体节奏与步骤上,这个江湖气的下属自有主张,并不肯依照上司的想法行事。

李元瑛依稀记得曾对别的下属作出“唯求结果,不管过程”之类的强势命令,如今被同样一句话反噬,挣脱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