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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辟珠记(296)

如此逛了两圈,她自觉杀鸡儆猴差不多了,这才回来关照新来的刺头。

“你会跳什么舞?”

宝珠说:“一窍不通。”

赵氏又问:“会唱曲吗?”

宝珠答:“不甚了了。”

赵氏皱着眉头,问道:“那你到底学过什么才艺?”

宝珠撇撇嘴:“什么都不会。四体不勤,饱食终日。”

仆妇们眼见赵氏脸色大变,连忙上前劝道:“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姑姑别跟她置气,左右只学会一支柘枝舞就够了。”

赵氏明白过来,面带讥讽地笑了笑,说:“确实如此。那你先去和米摩延一起拉筋,热热身。”

宝珠并没听懂那句歇后语。因母亲是顶级舞者,她对这些倒也不陌生,拣了张看起来干净的毯子坐下,叉开腿伸直,稍微活动了一下,眼睛依然左顾右盼,寻找趁手的家伙。

过了一会儿,外面走进来一名肤白胜雪、艳光四射的美人。一双细长美目含情脉脉,相貌出色到令宝珠也多瞧了两眼。美人向教习轻轻裣衽施礼,袖中露出十个尖尖的红指甲,没有寒暄就去练功了。赵氏在她身后冷笑,不屑一顾。

宝珠问:“她为什么可以赖床?”

米摩延心不在焉地下腰:“她是领舞玉壶,你若跳到领舞的位置,也能有点特权。”

宝珠心道自己只想欣赏丽人舞蹈,并不想辛苦亲自去练,再说世间没有任何人值得她起舞逢迎取悦。她顺手晃了晃压腿用的木杠,发现是钉在地上的,不能拔出来用,沮丧地叹了口气。

她在这里浑水摸鱼,很快就被教习察觉了。赵氏笑道:“你可真会偷懒,这架势倒像是春游野餐呢。你们还不去帮一把手,给她撕胯。”

她不必多说,仆妇们自然懂得,几个人围到宝珠身边,一人掰着一条腿,硬是将两条腿掰成一字。

一字马乃是舞蹈最基础的功课,入门时便需学习。然而宝珠从未练过,身体柔韧性欠佳,这一掰之下,只觉韧带仿若被生生撕裂开来一般,瞬间后背冷汗冒了出来。她立时反应过来,用力扭身抵抗,但背后又有一个健壮仆妇以全身力气强压在她身上,令她动弹不得。

“垫砖。”赵氏和颜悦色地下令。

掰腿的两人依令行事,各抓了一块厚青砖,垫在她脚后跟,于是韧带被撕得更开。剧痛袭来,犹如上刑。宝珠面容扭曲,咬紧牙关不肯求饶。

赵氏走过来,抬起脚踩在她悬空的大腿上,用力下压,动作缓慢而残忍。惨叫声顿时穿透屋顶。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舞姬们同情地望着她,谁也不敢出声劝止。米摩延口唇微动,比出“服软”的嘴型。

“我经手过顽劣倔强的小丫头不下百个,最后没有一个不服服帖帖乖乖听话的。如今对你这般留情,是怕伤了这身好皮子,留下痕迹,到时拿不出手。”

赵氏慢条斯理地踩着宝珠大腿,缓缓发力,仿佛在享受她的痛苦,笑着说:“这是对你好,不仅跳舞要身条柔软,讨主人欢心更需要。”

宝珠熬不住刑讯拷问一般的功课,汗透罗衫,浑身发抖。终于,她尖声叫道:“我有才艺!我会弹琵琶!”

此语一出,便是认输服软了。赵氏得意地笑起来,抬起腿,命众仆妇松开她。宝珠趴在地上大口喘气,身体如同一摊软泥般,过了许久,才觉得两条腿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赵氏道:“我就说嘛,皮肉头发养的这么好,鸨母岂能不教才艺?你会弹什么曲?”

“……《六幺》《塞上》《破阵》《雨霖铃》《江楼望月》《银河横渡》,但凡叫得上名字的曲子我都会。”宝珠垂着头,藏起脸上狞厉的表情。

赵氏笑道:“这才肯说实话。去,拿琵琶来,让我试试绿珠的技艺。”

便有一名仆妇出去,片刻后拿来一把半旧的琵琶。宝珠将琵琶横抱在怀里掂了掂重量,认出是紫檀木的,用料质地坚实,心中便有了计较。

她拿起拨子划出一串清脆琶音,并不着急弹曲,先佯装调试琴轴,校准琴弦音色,动作专注而冷静,看起来相当专业。

“我以前以为琵琶只是乐器,后来见识过一个可怕的女人,才晓得乐器也可另作他用。”她故意压低声音,说出这段话。

赵氏听不清楚,本能地凑近了一些,问:“嘀咕什么呢?”

宝珠轻声说:“为姑姑解释,我这指甲为何那么短,只因挽弓搭箭留不得。”就在赵氏靠近的瞬间,她眼神突变,迅速拎起琴颈,用尽全力,如同抡起大锤一般,朝着赵氏的头部猛砸下去。

“伥鬼!领教我的琴技!”

宝珠一声怒吼,紫檀琴身与头骨相撞,发出沉闷而恐怖的声响,赵氏的脑袋顿时凹陷下去一块,她连尖叫声都未能发出,直接被放翻在地。

见敌人浑身抽搐,似乎还能动,宝珠上前踏住她胸口,抡圆琵琶又补了一下。鲜血四溅,琴弦崩裂,余音绕梁。

练功室内三十多人呆若木鸡,被她这疯虎一般的“才艺”吓傻了。这两下皆是冲着要害猛击,赵氏毫无还手之力,瞬间昏迷不醒,生死不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住了。

打倒头目之后,宝珠毫不恋战,拎着琴颈,拔腿便向外冲。经过米摩延时,她稍作停顿,急促地问:“你走不走?”

米摩延脸色煞白,轻轻摇头,向后退了半步。

宝珠不再迟疑,抛下他大步朝向院门口奔去。紫檀木沉重坚硬,将赵氏开瓢之后,她再抡起琵琶砸向大门上的锁头。奋力砸了十余下,终于砸开了,一脚踹开门板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