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惹高岭之花后她跑路了(36)
“月亮。”
“还说没醉,一晚上净说些胡话,后羿射的分明是太阳。”千提低下头,朝他凑近了些。
朦胧的月光轻轻洒在二人身上,几许落在少年谪仙般的面庞之上。他微微侧过眸子,挡在额间的碎发垂在脸侧,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比她高上许多,往日里又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给人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神圣感。以至于认识这么久,她都不曾这般认认真真地看过他。
如今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千提才突然发现,他额间有一块皮肤与旁边的有一些不同。
平日里她不曾凑近看,是瞧不出来的,如今被月光掩映着,那块皮肤呈现细长状,从眉心一直纵向延伸至额头,比周围的都要白上一些。
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抚上他的眉心。
指尖传来细腻的触感,那处摸着与周围没有什么不同。似乎是什么经年的旧伤痕,于时光中被打磨平整,伪装着隐藏在周遭皮肤中,似乎要将过往的伤痛尽数掩埋。
能是什么伤痕呢?
千提指尖一颤。那样细小狭长的伤疤,她也身上也有一道,
是三年前姜国内乱时,不幸被叛军所伤。
是剑痕。
可她身上那道伤疤虽过了三年,期间用了不少名药才稍稍隐去了些。与他的相比,还是明显得很。这般说来,他这道伤疤定是存在了更长时间。
五年?十年?亦或者更久?
可那时丞相府尚未衰败,他作为相府嫡子,身份矜贵。究竟是什么人,敢将剑抵在他的眉心?
结合他背上那些鞭痕,千提不敢细想。
“疼吗?”指腹摩挲着他的额头,千提出声询问,声音微微颤抖。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
她扯了扯嘴角,知他或许不愿提及那些往事,也不再逼问。水葱样的手指顺着眉心滑动,沿着他的眉毛,一点点挪至脸侧。
她轻轻挑起他一缕墨发,指尖缠绕着把玩:“你可曾给别的姑娘做饭?对别人这么好过?”
“不曾。”这一次倒是很快得到了回应。
千提似乎发现了什么规律,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又道:“喜欢我吗?”
“……”封易初偏过头去,不说话了。
果真是这样。
千提嘴角的笑意更浓几分,她笑得眉眼弯弯,比春日桃花还要灿烂。
“死鸭子嘴硬!分明就是舍不得我。不然好端端的,为何今日喝得这般酩酊大醉?”她刮了刮他的鼻梁,起身出门:“你在这好好躺着,我去给你煮个醒酒汤。”
幼时父皇有时也常常在宫宴上喝醉,母后便要亲自为他熬一碗醒酒汤,再让千提端着送过去。她看的次数多了,别的菜都不会做,熬醒酒汤倒是熟练。
前几日阿初做菜时剩了些枸杞生姜,如今正巧派上用场。
只是这地方的灶台与姜国那边的有些不同,平日里都是阿初一人在厨房忙活,她在外头等着吃,连厨房都不曾进过,如今用着生疏,忙活了好半天才终于将火生起来。
再回到房中时,封易初独自坐在床榻之上,两眼透过窗子看向窗外,神色依旧透着迷离与恍惚。
屋内烛火摇曳不熄,光影在他精致如玉的脸庞上轻轻晃动。他脸颊微红,不知是醉着还是醒着。
“阿初,”千提将晚放在床边木柜上,道:“醒酒汤我给你熬好了,喝点吧,喝了会好受些。”
封易初缓缓侧过脑袋,几缕发丝自发冠滑落,于凌乱中平添了几分脆弱的美感。他不接话,只呆呆看着她,声音低沉沙哑:
“为何不走?”
“方才在外面说的你都没听清吗?”千提坐在床沿,身子微微前倾,凑至他耳畔:“我说——我舍不得你——”
开始是极轻的音调,而后声音逐渐增大,尾音拖长,似在宣示什么。温热的气息轻轻搭在少年耳畔,他耳根染上一抹绯红。
“骗子。”平日里周身散发着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寒之气被这层微醺的醉意悄然融化。封易初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偶尔轻轻颤动一下,整个人被一种委屈而哀伤的氛围笼罩,令人心生怜惜。
千提微微偏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庞,思绪忽然飘回三年前。
*
初见时于京都街头惊鸿一瞥,离别得匆忙,千提还未问清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他便被人叫走,自始至终,二人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
好在千提跑出姜国游玩,别的没有,盘缠倒是带了不少,四处打听,也不算没有收获。
彼时也是秋天,她攀上丞相府高高的院墙。院中落木萧萧,少年着长袍于树下舞剑,广袖随风轻扬,衣角绣着的淡蓝色云纹若隐若现,仿若天际一抹流霞。
落叶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于他身侧翩跹起舞,盘旋、翻飞,时而高高扬起,时而极速落下,却始终无法近他分毫。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少年剑锋陡然一转,满目秋叶朝千提袭来,剑身寒光闪烁,恰似秋夜寒霜。
那把剑停在离千提咫尺的位置,只要她刚刚再往前行进半分,便会命丧于此。
“是你?”封易初收剑入鞘,如画的眉眼间闪过一丝不悦:“你来做甚?”
千提从墙上爬下来,落地时没有站稳摔了一跤。她拍净裙子上沾着的灰尘,道:“我对公子一见倾心,特来寻公子做我夫婿。”
“姑娘,”少年的目光自她身上掠过,一字一句,冷漠疏离:“见色起意,只为一时之快,不是喜欢。”
言罢,他转身离开,临走时不忘叫人将她轰出了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