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长欢(102)
寝卧的梨木桌上摆放着好些礼物,是云州来的,在春猎时,这些礼物就到了傅宅,由绿萝收拣,她回清和苑后也没来得及拆看,只粗粗扫了眼信件。
信上说:半年已过,谢家本该来人,可若尘大师言明“不可”,缘由未说,便只寄了这些礼物过来,祝谢家的小瑜儿十七生辰快乐。
谢长欢不知道若尘和尚又在卖什么关子,她的身子她最清楚不过,命线无异,有如活物,日夜蔓延。
三月廿九,是谢长欢的生辰。可惜,友人离去,萎靡不振,她夜里还莫名其妙发起了高热。
绿萝也是清晨才知晓,敲门不应,才见谢长欢已
烧得浑身滚烫。幸好傅知许月底休沐,绿萝这才有了主心骨。
大夫来看,只说:“姑娘肩伤无碍,当不至于引起高热,许是夜里吹了凉风,再加身体有损,以致风邪入体,老夫先开几剂药,待高热退去后,很快能清醒。”
傅知许谢过大夫,让墨竹跟着去抓药,自己则是守在谢长欢床前。
向来坚韧的姑娘,此刻虚弱地躺在床榻之上,傅知许很担忧,他亲手帮她换湿帕降温,又喂她吃药,事必躬亲。
而在傅宅不远处的小院里,言风已吩咐人将行李装车,准备离开盛京。
书房中,祁怀瑾和晋洛晏还在交谈,他们畅谈整夜,甚至欲饮酒,幸好被言风给制止了。
“主子,您伤未好,又吐了血,只能饮茶,烦请太子殿下多劝劝。”言风苦口婆心,晋洛晏挑眉点头。
此时东方欲晓,他们该回浮玉山了。
晋洛晏哭丧着一张脸,“怀瑾,你何时回来?”
祁怀瑾停顿几瞬后,说:“且看吧,洛晏,我拜托你的事……”
晋洛晏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我会照看谢姑娘,只是,你们现在到底如何了?”
祁怀瑾不语,晋洛晏安慰好友,“等你回来,说不准谢姑娘就突然开窍了,哈哈。”
晋洛晏无意的话语,却是祁怀瑾内心深处最隐秘的祈望。
言风最后收拾的地方是祁怀瑾的寝卧,他一手抱着凤鸢古琴,一手拎着那个鸦青色的香囊,“主子,香囊里的安神香气味很淡了,我把它丢了?”
祁怀瑾疾步抢过香囊,珍惜地掸了掸灰尘,“晚些时候自己领罚,还有凤鸢古琴,细致包好,要是磕碰了,惩罚加重!”
言风笑得讨好,“主子,我错了,我这就去将琴装箱!”
书房外的言风一会笑得灿烂,一会愁得深沉,主子依然喜欢谢小姐,可谢小姐什么时候能喜欢主子啊!
晋洛晏也是,打趣道:“怀瑾的琴那么宝贝吗?可你不是不会弹琴吗?至于这香囊,言风都说了,香味淡了!孤的太子府里剩了好些御绣坊做的香囊,送你几个?”
祁怀瑾将香囊揣至怀中,不理会他的促狭,“我该启程了,太子殿下不必远送。”
他们都未曾料到,此别经年,再难在盛京城相见。
从傅宅府门前经过的马车,与刚出府的大夫和墨竹擦身而过。祁怀瑾想:他心爱的姑娘真狠心,连送他一程也不愿意,看来他要快些回盛京才行。
已出盛京城门往浮玉山方向去的祁怀瑾,不会知道,谢长欢高热不醒,深陷昏迷。
整整一日一夜,谢长欢不省人事,大夫汗流浃背,只说脉象正常,不该如此。
此事惊动了傅伯庸,他派人去寻晋洛晏,进宫请太医。知此消息的晋洛晏忧心不已,他才刚得了怀瑾的嘱托,只能立刻让贴身内侍泉林拿他的令牌去请人。
身在四方驿馆的尔朱弘也火急火燎地往傅宅赶,布伦好言好语,费尽口舌,“小祖宗,王上说了,您师从神医一事不能被人知晓,万一有心怀不轨之人动了心思,您会很危险。”
尔朱弘捂着耳朵不听,“布伦!谢姐姐病了,大夫都治不好,我要去看看!而且,我的医术,根本不及师父一分,我也不清楚我能不能做到。”
布伦眼瞅着没法子,只能随他去了。
清和苑。
太医署的医正徐远道在给谢长欢把脉,他得出的结论与傅知许请的大夫一致,脉象无异,高热也渐渐退去了,可她疑似深陷梦境之中,非寻常药物能唤醒。
暗卫传回的消息让晋洛晏焦灼万分,“怀瑾刚走,谢姑娘就出了事,我可怎么和他交代?你让徐医正奉孤的命令,守在傅宅,直至谢姑娘清醒。”
“诶,不行,走,孤亲自去傅宅一趟,泉林,你去太医署把能力出众的太医都叫到傅宅去,集众家之长,总不能连一个风热都治不好!”
晋洛晏当即出府,泉林则是入宫请人。
晋洛晏和尔朱弘同时抵达傅宅,两人随意见礼后,一同赶往目的地。
清和苑中,傅夫人和傅知琛心焦地来回踱步,傅知许也告假未出府,徐医正已给谢长欢重新开了剂方子,药都煎好了。
尔朱弘将药方抢来看,且争着要去内室看谢长欢,傅知许自然不允。
这位羯族九王子虽与长欢关系亲近,但徐医正说了少打扰,那么闲杂人等都不能进去。
“九王子,长欢病重,望您不要冲动!”
尔朱弘张口就要怒怼傅知许,他也会医术!
布伦眼疾手快,拽住了尔朱弘,“小祖宗,此处人这么多,您且忍忍,等人走了,我给您望风。”
尔朱弘嫌弃地推开布伦,气愤地坐至角落,傅知琛也没空来和他搭话,他阿娘愁得脸上都要长皱纹了。
不多时,泉林与太医署一众太医赶到,太医们依次给谢长欢诊脉,齐齐摇头,毕竟连徐远道都束手无策的怪症,他们也很难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