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长欢(103)
傅夫人越来越焦急,傅知许也是,明明只是不重的肩伤,怎会突然演变至此?
晋洛晏气得连风度都不要了,怒骂“一群庸医”,太医们战战兢兢,说回太医署查看医书,反之,将年纪最大、资历最老的徐医正留了下来。徐远道也气极,“一群小王八蛋。”
午间,傅知许把傅夫人劝回去休息,傅知琛陪着她,清和苑只留下了傅知许和尔朱弘,而晋洛晏,因他把太医署全部太医唤走的举动,被皇帝传入宫中问话。
傅知许觉得尔朱弘在此无用,便想请他离开。
话尚未出口,尔朱弘觉得时机到了,“傅大人,本王子会医,我想去给谢姐姐看看。”
傅知许对尔朱弘的话感到诧异,但联想到先前他与侍从的拉扯,鬼使神差地放他进去了。
话音刚落,尔朱弘急忙闯了进去,床榻上的谢长欢与平日的样子很不相同,他不知怎的,突然很难过。
布伦将银针布包摊开,傅知许蓦地抓住尔朱弘的手,“九王子可有把握?”
尔朱弘肯定地说:“本王子虽不确定能让谢姐姐醒来,但绝不会伤到她,傅大人可以放心。”
宁远的独家针法,尔朱弘学得最为认真,因为他的喘疾,必须以药治为主,银针疗法为辅,事关性命,宁远对他的要求极为严苛,所幸,他也算是学有所成,不会辱了神医的门楣。
特制银针长约一寸,针身光滑柔软,先刺太溪穴,针入三分,采用捻转补法,以填精益髓,随后再入三阴交穴、血海穴、涌泉穴等七大重要穴位,引火下行,滋阴清热[1]。谢长欢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但人依旧未醒。
留针时间需持续一刻钟,徐远道进来了,他眼睛瞪得老大,结结巴巴地说:“是,是通脉针……前端入穴,尾端战栗嗡鸣,是宁远神医的独门针法!”
布伦拉着抖得不行的老医正,“您先冷静会。”
行针之时最忌打搅,徐远道赶紧紧闭上嘴,两眼放光地观摩尔朱弘的收针手法。
尔朱弘既疲累又沮丧,“谢姐姐的病症我没有办法,高热已退,她却似被什么束缚在梦境之中,也许只能靠她自己醒来。”
诊断结果无不同,傅知许大失所望,但徐远道可不是,他紧紧握住尔朱弘的手,“九王子,您认识宁远神医吗?”
宁远神医?方才傅知许全身心都在留意谢长欢,虽听见徐远道的叫嚷,但并未放在心上,可羯族王子怎么会与宁远神医有联系?
尔朱弘没来得及答话,布伦抢在他之前说道:“徐医正,您看错了,这只是普通的针法,是九王子从羯族游医处所学,不是您说的宁远神医。”
徐远道是晋朝皇宫太医署的医正,不是沽名钓誉的庸医,他不可能看错。
眼见徐远道明显不信,布伦只能求助于傅知许,傅知许三言两语打发了徐远道,至于对方是否相信还得另当别论。
谢长欢无性命之忧,众人只能耐心等待。
清和苑的正厅中,傅知许看着尔朱弘不说话,后者招架不住,侧首用眼神示意布伦,得到应允后他方说:“傅大人,本王子确实师从宁远神医,希望你能保密,本王子感激不尽。”
竟真是如此,傅知许感慨万分。
“九王子,下官可以为您保守秘密,但是若长欢有恙,可否请您需上府来医治?”
尔朱弘拍胸保证,“这你放心!谢姐姐的事就是本王子的事!”
第50章
陷阱竟急切地拥了上来
绿萝日夜守着谢长欢,傅知许下值后也会在她的寝卧坐上许久,尔朱弘每日傍晚雷打不动前往清和苑,为她施针,梳理经脉。
谢长欢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谢家嫡女,生来备受宠爱,可惜是个小病秧子,谢长欢觉得梦里和现实不太一样。她虽打小被若尘和尚断言,活不过十六,但她身子康健,所以这才一直认为若尘是个佛门败类。
常年卧在病榻上的小姑娘慢慢长大,突然间就能练武执剑了,她身旁站有一位白发师父,是沈游。这般,才是她八岁那年的经历,那是沈游入谢家的第二年,她已经能徒手打倒大她三岁的阿兄。阿爹抱着她直乐,说:“说不定以后我们小瑜儿也是个侠女。”
再后来,她依次拜青遥师父和宁远老师为师,谢家常常能听到三位在外声名赫赫的老师吵嘴逗乐的声音,谢长欢的少年时光其实是很快乐的。
可再一转眼,又是病榻上面无血色的少女,谢家主母荀安筠日夜以泪洗面,整个谢家阴霾重重。谢长欢好想去抱抱她阿娘,可她根本动不了。
天旋地转间,云州谢府的朱红色府门紧闭,满目缟素,哭喊之声不绝于耳,正厅肃穆庄严的灵堂中有一巨大棺材。谢长欢还没来得及看清牌位之上的字,就被针扎醒了过来。
四目相对,尔朱弘眼里迸发出惊喜,“谢姐姐,你醒了!”
谢长欢“嘶”了一声,他慌忙收针,满脸喜意,布伦也跑去外间通知傅家兄弟俩。
睡了很久,谢长欢不太适应眼前的光亮,她拿手挡了挡,问尔朱弘:“小九,我昏睡了几日?”
尔朱弘掰着手指认真算数,“应当是五日五夜,现在已是第五日夜里了,谢姐姐,我们都急坏了,生怕你出事,你现在感觉如何?”
谢长欢无需人扶,拥着被衾倚坐在床头,“我无不适,只记得那日夜里我的身子发烫,本以为等天明就好,谁知竟一睡不起。”
尔朱弘用力地点头,“是,谢姐姐的脉象很正常,可就是醒不过来,你是梦到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