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长欢(222)
昨夜,初雪降临,整座小院被皑皑白雪层层覆盖,青瓦、树枝堆满积雪。雪地里,身穿绛红色对襟夹袄的无忧拎着把木剑耍得有模有样,言风和问剑也极给面子地在侧捧场。
茶室中,地龙烧得正旺,窗牖未紧闭,正好能看清雪地里的小小身影。祁怀瑾为谢长欢斟了杯热气腾腾的牛乳,屋外喧嚣,屋内暖煦,人生至此,再别无所求。
“阿瑾,我有事同你说。”
“嗯,何事?”祁怀瑾不太在意地分拣棋子,等着长欢开口。
“是知许,想认无忧为义子。”
“……我不同意。”他连棋子也不管了,抱臂咬唇,一脸怨气。
“好好好——”长欢伸手抬了下他的嘴角,虽没太大作用。“我是在询问阿瑾的意见呀,你是无忧的爹爹,若你不愿,那此事作罢。”
祁怀瑾怒气冲冲地往长欢身边凑,“傅知许,真的……好讨厌。”
“啊?阿瑾在说什么呀!”长欢拧眉疑问。
“你说,每次我同你上街,傅家两兄弟都要跟着,到底是何意?”他咬牙切齿地说。
“祁家主,你好大度啊~知许和知琛是来陪无忧的呀,况且知许半月才休沐一次。”
“哼!反正我不想。”
长欢无奈,“听你的……”
“哼!有点生气。”
“那你气着吧,我去看看无忧。”长欢推开压着她不撒手的人,抬脚出了屋子。
院中,母子俩闹成一团,长欢抱起无忧去够枝头的积雪,因力度未控制好,簌簌飘落的雪抖了母子俩一身。无忧边震惊,边轻轻扫去长欢眼睫上的碎雪。
望着眼前一幕,祁怀瑾眼中亦是冰雪消融,他认命地继续收拣散落的棋子。
第104章 新朝新君登基,定国号昭明。……
启元二十七年,年节刚过,元宵未至。
言风匆忙进屋,同祁怀瑾汇报道:“主子,宫中传来消息,陛下病危。夫人已被太子殿下派来的人接入宫了,殿下传话来,让您不必忧心。”
“好。问剑,江州铁矿场的进度如何?”
“一切如主子料想的那般,近一年来,矿上几乎日夜无休。”
“好,但愿是我杞人忧天了。再次传信至遥关城,叮嘱隐柏,时刻注意外族动向。”
“是。”
祁怀瑾叫住转身要走的问剑,“还有云州。”
“是。”
问剑刚离开,头戴貂帽、小脸圆润的无忧难过地跑至祁怀瑾腿边,他如今比书桌高了,可仍是拽着祁怀瑾的袖口说:“爹爹,娘亲告诉我,太子叔叔和纤月姨姨的父皇病重。我知道,病重是快要死掉的意思。”
无忧自启蒙来,懂事了许多,难得再见他眼泛泪光的模样。祁怀瑾将他掂至腿上,耐心解释:“陛下缠绵病榻已久,他身子不好,受的罪更多。死亡只是将人带去天上,那里没有疾病和痛苦,只要这世上有人念着,他便永远在。”
本来泪水只蓄在眼眶中,可祁怀瑾一擦,滚烫的泪珠倏地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爹爹,你和娘亲会永远陪着我吗?”无忧哑着小嗓子,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
“当然会,爹爹和娘亲会陪着无忧长大,毕竟我们祁家小少主这么惹人疼爱。”
“嗯!”无忧靠在祁怀瑾身上,抽抽噎噎地吸着鼻子。
祁怀瑾只好想法子转移他的注意力,“无忧,我们很快要回云州了,你想念你的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吗?”
“想!我知道娘亲也想他们。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回云州?”
“等春日结束,夏季初始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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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御乾宫。
晋皇于病榻之上苟延残喘一年,虽隔几日会醒来一次,但始终不曾清醒。那位祁家死士,已故大皇子晋洛霄的替身被晋洛晏送入御乾宫,以随侍左右,倒真给了神志混沌的晋皇几分慰藉。
医正徐远道对脉搏微弱、眼皮抽搐的晋皇束手无策,正心急如焚地等待谢长欢的到来。殿内,皇后和晋洛晏都在。
未及内侍通报,守在殿外的泉林疾步引着谢长欢入内。
“长欢!”晋洛晏
制止谢长欢欲行礼之举,“你快看看父皇如何了。”
“是。”
谢长欢搭上晋皇的手腕,脉象虚浮,接近于无,随后,她掰开晋皇的眼皮,亦是瞳孔涣散、眼翳异常,是濒死之兆。而今,离去岁她为晋皇施针,正好一年。她知,她无能为力。
人之将死,常有回光返照之机,她能施针,让晋皇清醒,但不会太久了。
谢长欢起身回禀:“娘娘、殿下,以陛下如今的龙体,长欢无能为力,只能施针令陛下清醒过来,但这也会耗尽陛下最后一丝生机。”
未经多思,晋洛晏立马下了决定,“好,你尽管放手施针。”说完后,他扶住身侧悲痛欲绝的皇后。
龙榻上,通脉针入穴,长针比以往没入皮肉深半寸,连尾端的振幅也小了不少。随着外力捻转,晋皇缓缓掀开眼皮,原本空洞无神的双眼有了短暂的聚焦,他呆滞了近半刻钟,才扭头望向谢长欢。
“长欢?”
“陛下,是我。”
“陛下!”“父皇!”皇后和晋洛晏同时喊出声,晋皇随之忘了悄悄退后的谢长欢。
“芜苓、晏儿,朕无事。”晋皇轻咳两声,紧接着吩咐道:“常忠,去宣定国公和瑞宁郡主来。”
总管常公公领命退出殿外。
晋皇柔柔搭了搭皇后的手背,“芜苓,你先去侧殿等等朕可好?朕有些话要单独同晏儿讲。”
“好,臣妾就在侧殿……等陛下。”皇后在谢长欢的搀扶下离开,侧殿之中,有等候多时的后妃,以及匆匆赶来的晋纤月和晋洛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