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枝灯(223)
对着他行了礼。
闷热的湿汗气息充斥着衙门,云鹤不着痕迹往后小退半步。
无人接话,导致高江说完话后众人便沉默了,陈知县上下瞧了瞧,不懂上官们之间有什么龃龉,先前虽离得近,只隐隐听见匪患剿灭,心想这不是好事?怎么这李兵侍面色如此难看。
他忙道:“漕司哪儿的话?您能来,简直使小衙蓬荜生辉!”
快七月十五了,肃杀之秋快到了,今年三伏天短,也快过了。
阴大于阳的时候,便是冷清秋。
几番拉扯下来,也到了日头西斜时候了,穿堂风一吹,身上汗水似干未干,倒惊得人打颤。
陈知县忙让小吏多搬了几根椅子进堂屋,自己坐在最下方。
书吏端着盘子,从上至下上了茶,小心翼翼弓着腰退了出去,轻关了门。
门一关,仅有的那点斜阳光也没了,陈知县本想叫人来点灯,话还没出口,就见云鹤推了门出去。
人一走,李旸压不住心里的厌胜,丝毫不客气,长枪直入,“漕司,本官敬您,但您老去剿匪,却绕过了本官,让本官落个失职罪名,这不太好吧?”
高江却不见怪他的语气,只笑呵呵地端起青瓷杯,抿了一口茶才说:“向春贤弟,你误会啦!本官之所以去那么快,没有通知贤弟你,是因为怕那些匪徒得到风声跑了!”
“这群匪徒狡猾得很,狡兔三窟嘛。”陈知县附和道。
李旸一个眼刀甩过去,骇得陈知县连忙住嘴,缩在边角椅子上一动不动,也不敢再出声了。
高江又道:“向春你放心,这匪患出没让本官同帅司落个失职姑息之罪过,本官自会向朝廷请罪的,只盼着这剿匪功劳能将功补过,昨日便是我们一同前去的匪窝,本官和秦帅又怎么会把这功劳独占呢?”
几句话的功夫,云鹤便提了灯笼回来了,众人气氛再次凝固,云鹤置之不理,挨个点了灯,屋里亮堂多了,有光色,更容易看清人面上的崎岖沟壑,只显得李旸脸色更加难看,但灯亮不久之后,脸色稍微缓和了。
灯点完后,云鹤顺其自然整理了衣摆坐下,又稍挽了宽袖端了茶,敛下眉目,灯火晃过,只能清晰见他眼下睫影。
他暗暗自嘲一声,其实自他今日收到信之时,结合近来发生的桩桩件件,他便知,扳倒蔡家已无可能。
两封信,一封是府上急递,一封是从隔壁县上来的。
府上来的信,一张纸上说蔡尚书致仕一事,皇帝在多天后终于点头了,还说分水县堤坝毁坏,冲出传国玉玺一事已上达天听。另一张纸上写着他们已知道这睦洲发生的事,故而希
望他立即抽身而出,千万明哲保身,朝廷中的事他不用担心,皇帝始终是亏欠云家的,云家也尚在帝心,让他这一趟做不出什么实事也不用担心。一张纸说的是形势公文,应是三叔父写的,一张纸是家书,是二叔父写的。想到此,仿佛二叔父还在谆谆教导他,声音仍残存在他耳边。
隔壁县上来的急递,是叶初写的,是说马知县自缢的事,以及自己身在桐庐,被搅进事情之中,无法参与剿匪事宜,不知云鹤这边进展如何云云。
太肆意妄为了,用一个现官的命来栽赃另一个肱股之臣。
云鹤原本指望着这匪患一事对着蔡家下招,没想到这李兵侍接过了罪囚后如此轻慢,竟让那两人死了,这下死无对证。
且也没有在第一时间通知他,还慢悠悠去探查,被人抢了先也是必然的,这事压根就不可能让他俩成了,不管这两匪患交代不交代,这剿匪的事便是路上的长官会做的,也不能参人家一个越俎代庖之罪不是。
至于做没做,也就是他们的一句话,估摸着不会留下证据的话,那匪窝便已经被烧了。剿匪的人头,人头数定是实的,就是这人头从哪儿来的便是不知了。
云鹤这番揣测若让李旸知道了,定会喊冤,这不能怪他轻敌,他为了防止这两人被害放了不少从京府带来的人守着,竟然在这种情况下,那两人还能被害,他才会发那么大脾气,本身就是科举文官出身,修炼的便是官场上的养气功夫,哪儿动不动就对着下属动怒,平白惹人笑话。
云鹤心里一口气堵着,他权柄如此,谁都能压他一招,不由得咳嗽了两声,这一咳嗽,便牵动着肺腑,仿佛波涛汹涌之势朝着五脏袭来,只能看看蔡家衙内强抢民女一事以及那卖良田,收贱田这事是否还可以做点文章,以及表妹说的调查自家一事,不知道有没有眉目了。
他这一咳,倒是将屋内窒滞的气氛咳散了,三人目光全移到他身上了。
他朝着众人摆手,李旸却先起身来,“来人。”
云飞听见郎君咳嗽便先推门而入,但里面都是大人物,他踟蹰片刻,听见叫人后立刻推门,将带着的药丸子取了一颗喂给云鹤后,又欠身关门出去。
李旸已走到云鹤面前,见云鹤用完后才问:“贤侄,身体如何?要不还是回去修养着。”
云鹤脸色微白,一半是气的,气自己不自量力,另一半是恨的,恨自己权势低微,左右掣肘,他微摇头道:“多谢兵侍好意,老毛病,用点药便是了。”
高江也凑过来问候,逼的陈知县不得不也过来关心一二。
待云鹤咳嗽声渐渐下去的时候,高江一转话题,摸着胡子说:“贤侄身子如何?先前风闻你幼时身子便弱,可是还去道观养了几年?”
云鹤点头,“是,下官少时多病,家公便做主让下官去宫观里养了些岁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