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枝灯(227)
“知道啦。”苏以言乖乖由子星再给她穿上一件,子星给她系上带子,还在絮叨:“有什么事等天亮……”
“好姐姐,你晓得我,我已等不及,等天大亮便要去清溪,我要去找哥哥了。”她眨着亮闪发光的葡萄眸子望着子星。
子星一怔。
随即调笑道:“呵呀!小娘子可是想念郎君了?常话说,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婢来算算,娘子和郎君多少日未见了?哎哟,那不是人间已过百岁秋。”
难得有如此松快。
苏以言对着她努了努嘴,脸颊上染上朱色,后低头“哼”道。
子星伺候苏以言烧汤净面,梳洗裹巾,完毕后,已至鸡鸣时分,不远处逐渐亮起灯来,苏以言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吩咐:“子星姐姐,劳你去把阿杜和齐叔都唤来,我要排上一出好戏。”
“大家伙快来看啊,这泼皮贼人竟来钻我家郎君的屋子,”天光乍破,旭日东升,暾暾乎,洋洋乎,四处各方有多了了三两人牛走动。
昨个收了好几铜板的王姓汉子正扯着汗巾子咧着嘴笑着,提罢木桶往西方向走去,偏西山那两个院子都是客居,桶不大,里水倒是满,时不时有活物摆动,惊起一阵阵水花来,他冲着对岸的汉子招呼,摘了片晚荷叶搪在上面,丝毫不费劲一般健步如飞往这方赶来。
还未赶到,远远就听见哄闹声,他忙将桶放下,由于心中挂念不知何事,撒出来的水竟打湿了鞋,他也不管,只闻哄闹声便是在那客居的地方出没,忙大步跑过去,正好踏出那一步便将同向一人撞个踉跄,定睛一看,竟是管事,他忙道歉。
管事把着他的手往西边走,后面跟着一个小跑的娘子,显然是去通了风的。
刚至篱笆墙外,便听见有人说,“管事为何还不到?想是你们庄子上的人干出这没皮没脸的事无法见人了吧。”端的竟是那泼皮样。
这话一出,周遭人皆一阵静寂。
但王汉子是个热心实在的,他大声喝道:“哪个腌臜泼才,败坏庄子名声。”
管事斜晲了他一眼,甩开了他的手,自去了。
越过围观的庄民,竟见着一男一女被绑缚在石桌凳前,嘴里塞了粗麻烂布,正嘤嘤乱哼。
管事晃进人群,人群移动让道,他瞠目而视,地上那青头红脸猪头那厮好生眼熟。
管事皱着眉思索片刻,终于想出,这厮是谁?这不是苏家那管事是谁?苏家倒后,这厮拿着苏家与庄子上农户签订的契过来,说‘这庄子已过了别的官人路子,朝堂那边不会收回,容家母在此养居,他自去寻活路。’说完便走了,他当时便疑惑了,怎么这田庄契在他手上?思来想去便只当是主家官人心好,不忍庄子落了官府手里,致使他们流离失所,故而费了心思将契书送了下来。
他念着主家的情,契书这事就敢没让村里知道。
不知这人怎么走了又回来了,还钻进客居郎君屋里做贼偷拿,他心中啐了一口,快步走到那厮面前,取下他嘴里的布坨,愤骂道:“你这厮从哪儿来,何故做贼?”
不等苏艾说话,管事恨恨推了他一把,险些给他撂了个底朝天,管事又快步走到正眯着眼看的苏以言面前,弓腰赔罪,又赔笑道:“小郎君,这厮不是我们庄子上的人,应是误会一场。”
后面的庄民
见主事的来了,先前都闷声不开腔,跟着附和说:“确实不是我们庄子上的人。”
可阿沉不依不饶,推了推桌面上的“赃物”——几锭整金子,一大把银锞子,还有数贯铜钱,一碰就碰撞出钱响来,阿沉继续追问:“一旁那娘子的呢?莫非那娘子也不是你们庄子的人?”
“何况你说他不是庄子的人,他是怎么精准寻到我家郎君这儿的?我家郎君前个儿才与你们铜板好施,今儿便遭贼了…你这莫不是个贼庄!”
阿沉气势唬人,一句话将管事说得后退两步。
苏艾那厮终于逮住机会说话了:“管事,你可知她是谁?她是罪臣苏氏的小娘子,快报官将她抓起来!”
第113章
“什么苏家小娘子?”阿沉怒不可遏,上前去踹了他两脚,踹翻在了地上,抓了那人的髻抬起那人肿胀的头颅,“睁大你这腌臜打脊泼奴的狗眼好好看看,我家小娘子,是……”
不知是阿沉是否有意,这话儿一出都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了,那管事目瞪口呆,脚步也不敢移动一下,“这郎君竟是小娘子!”
见身份暴露,子星埋怨阿沉说错话,狠狠瞪了他一眼,怒斥道:“我家娘子是利州路转运使大人的明珠,是那东京云府的小娘子,哪儿来的臭烂贼人胡乱攀咬?”
还是一路转运使家的明珠,管事冷汗泠泠,思索着之前的举动是否有得罪,这等身份的人,遭了贼,他们庄子百口莫辩啊。
苏艾口中呸了一声,又吐了口血沫,死死扭动着身躯却是坐不起来,丑相毕露,“庄家,你信我还是信她?我在苏府十数年,我是看着苏家小娘子长大的,就是她化成灰,我怎么都认识!看见那脸上尽是疤的人了吗,他是苏府上内院的管事!”
“小人不过是逃难的良民,又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苏齐走到他面前,又恨踢了他一脚,那脚上的麻鞋自苏艾面上过,粗粝滑出两条血线来,只听他臭骂道:“你个陈谷子烂了肚的东西,反喜欢倒打一耙!”
一旁的女子连连摇头,又发出呜呜之声,显然是这惨状让她害怕。
阿沉正将苏艾的嘴堵上,又取那女子封嘴的粗麻布坨,忽然听苏齐说:“好啊,你个贼人,你说你在苏府十数年,苏府去年已全员伏法流放岭南,那你说你究竟是何人氏?此人竟瞒天过海,隐逃国法!尔等贼庄,竟窝藏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