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枝灯(232)
云飞一副求夸奖的神色道:“小的便觉得这字像是小娘子的,所以才跑进来拿给郎君。”
云鹤飞快地看完了信,了了个大概,“回京都赏你。”
云飞高兴地抢着接过碗,云吉瞪了他一眼,听他说:“谢郎君赏。”
云鹤折了信,问:“那人可走了?”
云飞答:“还没呢,他说,那小郎君要回信,小的便自作主张将他安排在门房歇歇脚。”
*苏以言没想到,晨时尚照天的高阳,在她们出发后便阴晴不定起来,不到一会,便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下了雨的泥路既湿又泞,有牛车运送犯人便走了另一条路,只有半天的路程硬生生走到了晡时末,走到了官道和陈三汇合。
还好马车里有子星准备的多余衣裙,不然就以此副模样去见云鹤,她可羞愧难当。
马车被拉到一旁,子星在外守着她,等她换完后掀开帘子,示意子星,子星忍了忍,但还是上车去换了一身。
这一行人才齐上官道,有衙门的备书,走官道可平坦舒适了不少。
子星替苏以言挽好发髻,簪上了云鹤曾送给她的鎏金缠丝石榴蝴蝶发钗,见她伸手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泠泠碰撞,子星笑着道:“小娘子不必忧心,定是顶顶中看的,郎君若是看见了,怕是要面红耳赤,口中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以言不接话,绯色迅速从脸颊到了耳根后,沉默片刻,问:“到哪儿了?”
陈三驾着王汉子与犯人那辆马车,在后面说,“恐怕还要一两个时辰,小娘子可要歇息片刻?”
苏以言又问:“你们可累了?”
外面传来声音,说:“小的和阿杜可不累,就是馋了。”
陈三也道:“小人也不累,早点把这犯人送到衙门,也是件好事。”
子星打趣:“这二人,怕是被酒虫勾了魂了。”
习武的耳力好,阿杜立即就接道:“子星姐姐怎知?莫不是子星姐姐也变了虫样了,钻我肚子里。”
子星掀开帘子,恨了他们一眼,“好你个烂了嘴的阿杜,下车后你便等着吧,看我不把你嘴撕得更烂。”
阿杜撇了撇嘴,连连告饶,“子星姐姐大人有大量,饶了小子吧,是小子不会说话,还望你饶了小子。”
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
苏以言被吵醒来时,是到了清溪县城城门处,守门卒们正检查路引,轮到他们了,阿杜从怀里掏出,丢给那人,那人有些恼怒,看见路引,又立即陪笑,弯着腰连连请进入。
过了城门是一段市集,灯火荧煌。
苏以言掀了一小片帘子往外望去,便松了手,复靠在子星肩膀上,子星觉察肩上湿了,才知她落泪了,也不问,轻拍她后背,递帕子过去。
见人接过,擦了眼泪才问道:“陈叔,可是要到了?”
陈三是本地人,对各县城都极为熟悉,答:“前面,两炷香时间,那巷子后右转,便是官员临时住所了。”
行至行台,站在两边的门子立即上前,告知此处不泊车,询问何人?
阿杜亮明身份后,门子飞也似地跑进去,不到半柱香,身后便跟着一个人出来——
是云飞。
云飞脸上全是惊讶,待与阿杜等互相招呼了,才问:“小娘子来了?”
阿杜点头。
门子搬来了马凳。
苏以言那双葡萄眸子还是泛红,子星下车后替她抬了帘子,她才缓了缓从车里出来。
云飞见着人了,向她行礼,她微点了点头,问:“哥哥可好?”
云鹤正和了衣裳,伴着两盏豆灯,舔了墨,在纸上书着,听见外面的声音,道是云飞回来了,问:“云飞,外面有何事?”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透进窗纸,“哥哥,是我。”
第116章
云鹤起身得急,披袍掉在了地上,方方正要开门时,整理了仪容才将手放在门栅上,一打开,外间风清月朗,芭蕉叶影晃动。
收到苏以言的书笺之后,云鹤起了一卦,上巽下乾,风天小畜。
意味着做好充分的准备,还能做什么?京都里萧相仿佛坐上那位置后便消停了。
月光透在苏以言不施粉黛的脸上,她发髻上的蝴蝶钗子还没有消停,因她在动,云鹤心也动。
数日不见,竟不知体内的血骨,体外的皮肉,均思之如狂,先前不及觉,如今见了她竟浑身刺痒起来,手脚不知何处安放。
心中也闷炙,不知是否乃旧病复发之症。
他驻足良久。
苏以言本就在动着,见门从里打开了,她的脚步也停了,她行了万福礼,趁着行礼时从上到下打量云鹤,云鹤对着苏以言回了个礼,知她在打量自己,只将目光回避开,咳嗽一声,佯装淡然,“咳,表妹,你怎来了?”
“哥哥瘦了。”苏以言三步做两步踏上石阶,凑到云鹤面上来,不是疑惑,是肯定。
云鹤双唇紧抿,耳根一片赤红,夜色下倒显得不太明显。
他问:“何以见得?”
苏以言轻笑了一声,像是在笑他窘迫,惹得云鹤将目光移去,又疑惑发音:“嗯?”
苏以言自己虽心乱如丝,却也学着他那副模样,波澜不惊解释道:“哥哥为了剿匪,茶饭不思,可不就瘦了。”
“前儿,哥哥让阿杜捎回来的信我读了,他说哥哥在这儿可顾及自己身体,可是真的?”苏以言抬头。
猝不及防闯进云鹤点漆眼眸中。
二人默契,均慌乱地移开眼。
已是就寝时候了,云鹤往常身上的玉饰香囊等都已卸下,苏以言就盯着自己鞋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