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枝灯(244)
蔡谨问:““绣的字怎么了?都绣了些什么?”
“绣了些人名。”陆辛低着头回答,抬眼见蔡谨“嗯”了一声继续说:“只是她不识字又记性不好,绣得不完全,上面有赵判官的名字。”
蔡谨将手串“啪”地一声扔在梨木桌面上,冷了脸,呵了一声,嘲道:“就知道这两私下有往来勾结,还写了别的什么没有?”
说完,又扯着脸笑,将鹦鹉从自己肩上扯下来,摸着鹦鹉的脑袋笑着。
陆辛只不说话,蔡谨抬起头,却是见不得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只沉声吩咐:“说罢。”
陆辛出去左右张望,小心将门关上,屋内霎时昏暗起来,惹得蔡谨狐疑,调笑道:“什么话,何至于如此谨慎?”
“那绣娘还绣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陆辛掏出火折子点了灯,从怀里拿出那张布,上面断断续续,横七竖八地排列着,一笔一划全是凑上去的,一看就知道出手人不识字,映着灯光,蔡谨跟着低声念道:“天意?亡…天意?灭君?”
话音刚落,这张布也从蔡谨手上滑落下去,他脸色大变,这玩意,如果被姓云的知道了 ,他蔡家恐怕危矣,那吴多究竟想做什么?这么大一个隐患,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他竟忘了责问陆辛这么要紧的事为什么不早说,只对着站在一旁低眉顺眼的陆辛吩咐道:“听说吴多这几日都在清溪,你去把吴多请来。”
陆辛前脚一走,他便将这张布从脚边捡起来,就着灯点了,看着它逐渐烧成了灰烬,他盯着火光,火映照出他的脸色晦暗不明。
没等来吴多,倒是等来了“不速之客”,阿豆一进门,未等通报,便大嚷大叫起来,“官人,官人在不在?”
刚燃尽的灰,蔡谨用脚踢了踢,踢得四散,才唤人来收拾,自个儿躲了书房去了。
正看着书呢,心想那送信的小厮该回来了,就听见阿豆那粗犷的声音,他心中沉沉,将门推开,带着点薄怒问:“何事如此乱呼乱叫?”
“官人,您让小的好找,原来您在书房。”那阿豆忙趋上来,走到房门,对着蔡谨行礼,又喘起粗气呜咽道:“官人,衙内被桐庐衙门抓走了,我兄弟二人不敌那些军吏。”他露出故意弄的伤口,又说:“我们三商量后,决定让阿萁去探查难民因何而死,信使去探查衙门那边恶情况,小的来给官人禀报。”
还未等蔡谨说话,蔡成从门槛处踏进,他本来手还在把玩着那把玉剑,闻言就三步两步走到书房门前,怒气直冲天,急问阿豆:“桐庐衙门如何能抓我兄弟?”
蔡成又对着蔡谨行礼,略微收敛了点情绪道:“堂伯,侄儿前来正是想找堂伯询问此事,侄儿修养两日便出去逛了逛,听说又有刁民告了家弟,那云家小儿受理了,也派了人去拿他?”他又转向阿豆问:“可是清溪衙门这边的公人拿的?不知你们如何看的人。”
看着蔡成要问罪的样子,蔡谨轻咳一声。
阿豆诚恳地告罪,心中十分慌乱,却还是一五一十道:“是桐庐衙门抓的,但是有提仓的兵。”
蔡谨冷静问:“姚提仓的兵,因何抓人?”
阿豆道:“说是,我们放出去的粮食,药死了灾民。”
蔡成一脸急切,事关自己胞弟,他也淡然不了,忙分辨:“有人栽赃陷害吧,若是想要药死人,我蔡家何苦做这种费时费钱的差事?还不是为了民心,为了不倒我蔡家。”
又望向顶梁柱——蔡谨。
“堂伯,你说是吧?恐怕是云家小儿使得手段吧。这是那愚弟上了当了。”蔡成气得手微微发抖,那玉剑将稳不稳,看得阿豆心里一惊。
“依我看,不像是那云家小儿做的事,他这种,不是最看重百姓了吗?”蔡谨鹰目闭上,又微睁开。
外面又传来三声敲门声,陆辛道:“官人,员外来了。”
蔡谨对着阿豆使了眼色,阿豆忙跳到屋后躲藏起来了。
“进来。”
陆辛推开门,弓着腰请吴多先行进去。
见着吴多进门,蔡谨一刹那变了脸色,脸上带了点笑容,
等到吴多走到面前,对着他和蔡成见礼后他才招呼道:“东床,听闻你最近在清溪,可是在忙碌市舶司那边的事儿?”
“泰山明鉴。小婿确实是在忙公凭的事,不知泰山这边的可是下来了?小婿才听说,泰山竟将蔡家田契和九成家产全都交了出去?泰山可是另有深意?”吴多拱了拱手,伴在他身后,又在踏进书房后走了他前面一步,替他拉开椅子。
“泰山有什么吩咐,小婿乐意之至。”
蔡谨乜了他一眼,不说话,只手撇开装棋篓子盖,从篓子里摸了一颗白子示意他下棋,吴多也自然而然拖了根凳子过来坐着,听蔡谨拉家常,“听说,你那小妾和云小儿的表妹走得倒是近。”
吴多急切分辨道:“小婿担心,那云家小儿是来查盐山私盐一事,这才使内人去打听。”吴多边说边落下一颗黑子。
蔡谨“呵呵”一笑落下白子道:“你放心,查也查不到你身上,这一年,通过这盐引,你怕是吃尽了好处。就是可惜,我蔡家不是丝绸大户。”
吴多落下一颗,将手中剩余的子丢回棋篓子,又站起身来,躬身行大礼,声音充满感激,道:“小婿多谢泰山提携。”
“你这些年,贿赂官员的册子在哪儿?”
待吴多退回凳子前,坐下,便听见这一记惊雷,他心中暗中盘算,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的左脸抽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