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枝灯(243)
再是十杖下去,这人有气进没气出,老实了,只趴在地上对着陈知县求情道:“官老爷,我府上有钱,况且,家翁在朝堂上乃三司官员,家翁疼我,您老就饶了在下,放在下家去,您一定官运亨通。”
实则这陈知县心中也十分为难,只是计较还有长官坐在自己身边上,若是没有云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结了,哪儿用得着因为几个庶民,得罪官宦子弟?两难取其轻,目前只这官大的他惹不起,若上本参他一手,他这知县也就到头了。
想到这,陈知县沉吟片刻,见云鹤望过来,他又拍了惊堂木,手放在签筒上,即道:“你这厮竟还不思悔改,还想贿赂公行,你这厮可知罪了?”
蔡衙内抬眼就看见那个签筒,在心里暗暗叫苦,只好摇晃头颅,又趁机看了看云鹤,赶忙道 :“小人知罪。”若说人什么时候最快活,自然是,曾经觉得高不可攀的人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
陈知县心中暗爽。
衙役进来禀报,说原告人来了。
几人前后走进来,那刘家小娘子见着蔡衙内就往那书生后面躲,书生伸手护住他,怒目瞪着蔡衙内,蔡衙内只好将脑袋低下去,期盼着自己家里早点听到消息,来把自己弄出去。
甚至还想着,阿豆阿萁这两奴才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若是他回去,定要治他二人擅离职守的罪。
然后他便听见了那女子在距他身边两人宽的地方跪下,啜泣,控诉道:“官老爷,这人使了人将我拐上船,您当小女子如何认出他是谁的?这人身边的仆从唤他衙内,这能被称为衙内的人又有几个?还有,他身上那些物件,随便拿上一样,也不像我们这些小地方的东西,那口音也是。”她从怀里掏出个什么物件来,众人定睛一看,是一块上好的雕花羊脂玉,那蔡衙内眼睛瞪大,又听她道:“这是妾身跳水之前悄悄从他屋内取的,官老爷们请仔细看看这玉,像妾身这种不懂的,也觉得是好玉。今日见着了,小女子以性命担保,正是此人的玉!望青天大老爷给妾身做主啊。”
她说完,便在地上磕头,磕了好几个响,她一旁的人也跟着磕头,直到云鹤轻咳了一声,那陈知县才怔道:“起吧,本官和通判老爷会还你们个公道的。”
与蔡衙内一起被捉的贴身小厮,也正是船上伺候过的,挨了几杖,便是招供了,说确实是蔡衙内捉了一个貌美的小娘子,没见着,故而不知是什么模样。
那蔡衙内听小厮招供了,自己也怕被打,直接认了,惹得那书生还想上去踢他两脚,被站在两侧的衙役拉住了。
升堂的事到这里就结了。
接下来,得由另一位未参加的官员进行复核案情,看看是否有冤情。
那陈知县让小役把人押下去,自己走到堂中,对着云鹤道:“通判,请。通判,您老可饿了?下官差人去买了酒菜,不如……”
云鹤摇了摇头,“本官回行台,这蔡氏便麻烦你差人看好了。”
云鹤回到行台,苏以言出来迎他,听他说了始末,也十分疑惑:“这灾民被药死,又有谣传,歌谣是哥哥你差人散的,那这药,莫不是这就是那吴员外嘴里的投名状吧。”
“我先前也没有把握,能抓来这蔡二,只是尝试一下,没想到……”云鹤饮了药,苏以言拿起锦帕替他印了印嘴角药渍。
“那吴员外,不会以为哥哥你要抓那蔡二,便使人下了药给难民,难民何其无辜啊,”苏以言眉尖蹙起,艴然不悦:“此人……”
“心狠手辣。”
第123章
蔡谨把田契钱银都交出去后,回府上后,以为自己那侄儿也按信上所说,已往京都回了,若是人回去了还想要抓他,便得走更大的流程,何况,因是自己家堂叔高官致仕,但自己平辈的,也还在朝堂上,多少得关照点,于是乎,他从那日衙门里一番话语将自己蔡家洗得干干净净后,领着陆辛回了府上,步子也松快了许多。
次天,蔡成便回来了,只对着蔡谨道:“堂伯,侄儿按您的吩咐,将事儿都处理好了。”
原来,没去赈灾的蔡成他是去处理匪患相关事宜了。
蔡谨松了好一口大气,知蔡成这一遭劳累,让人伺候蔡成好好歇息。
又轻松了两三日,心里最忧愁的市舶司的公凭下来了,蔡谨带着陆辛亲自走了一趟。
又拿着两份公凭去拜了族长。
甫一坐下,在梳理羽毛的鹦鹉便扑棱翅膀从外面架子上飞了进来,他出声将鹦鹉唤过来,鹦鹉落在他膝盖上,没收的爪子将绸缎抓出了丝,蔡谨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一手拿了苏子喂到它嘴边,一手去替它梳理嫩黄色毛发,陆辛从丫鬟手上取了清茶过来置于桌上,就立在一旁。
蔡谨将苏子丢在桌面上,鹦鹉跳上去啄,陆辛去取了屋外侯着丫鬟端着的帕子,蔡谨一把接过擦了擦手,才伸手去端茶盏,抿了一口,抬起头望着将帕子丢给丫鬟便走进来的陆辛。
陆辛问:“官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鹦鹉吃撑了,飞到蔡谨肩膀上站着打瞌睡,蔡谨将杯子置于桌面上,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问:“先前我养在那偏房的那位,可处理妥当了?”
“回官人的话,小的早便吩咐下去了,妥当了,头七都过了许久了,”陆辛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犹豫道:“只是这几日忙着整理族内盘存,竟还有一事,忘记给官人您说了,小的不知如何处理……”
“何事?”蔡谨把玩起了一串鸟蛋大小的翡翠珠子,斜眼过去,见陆辛有些支吾道:“那女子绣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