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枝灯(285)
又补充道:“可是他拜在萧相门下,还疑阿言身份。”
苏功“啧”了一声,笑道:“谁年少时没走过歪道,能悬崖勒马,迷途知返不就是世间难有的须眉男子。”
“你说起他是什么意思?”
谢氏也躺下了,扯了扯锦被,压住,横了他一眼,就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她问出了口。
苏功“呵呵”一笑,掩饰般翻了身。
谢氏道:“说罢。”
苏功这才看向谢氏,道:“娘子,先前我说阿言的婚事需要定下来了,我给说的那两个郎君,她不喜欢,我也觉得不好。但是这周珮,我生病这几日便一直在身边照顾服侍我,他也有“弃暗投明”之意,何况,最关
键的是,他失祜失恃,做我们半子,做我们全子都可以啊!”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谢氏道:“阿言不会喜欢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儿由得她自己做主,何况我还不是为了她好。”苏功凑过来,轻轻将谢氏揽进自己怀里,“当年,泰山看我估摸也是如此。你看,我们如今日子也过得不错,更何况,那周兰卿可比我出息多了,一甲第二,以后也会走得更高。”
“阿言她心仪的是云家那孩儿。”谢氏倚在苏功手臂上,为难着推了推苏功,道,“那周家儿郎,他再好,你再喜欢,也不能代替阿言和他过一生啊。”
“话是这么说……”
谢氏一句话给他噎了回去,她说:“云家那孩儿,还一甲第一呢。”
“娘子,如此比较,有失偏颇。”
“什么叫有失偏颇,你说的那便是实事,我说这就是有失偏颇?”谢氏不满。
苏功转移话题,“拜托娘子你找个时候给阿言提一提,看看她怎么想?”
“我都说过了,阿言喜欢的是云家七郎,”谢氏皱眉,侧过身去,“要说你去说,我不去。”
苏功半撑着身子想伸手将她掰回来,却是无用功。
谢氏“哼”了一声。
苏功陪笑两声,给谢氏掖了被子,道:“先歇下,之后再说。”
次日晚膳时分,周珮又来了。
苏以言用了两口又借口身体不适离了席。
周珮担忧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
苏功手肘戳了戳谢氏,谢氏不想理他。
第三日,周珮也在。
连谢氏都皱了眉,阿言又说用不下食。
周珮也知道,是自己的到来影响了苏以言的胃口,于是,在苏以言带着子星离席后,他静静地望了一会,便是也搁下了竹筷,突然站起身来,又掏出一锭墨来放在桌上,朝着谢氏和苏功的方向行了个大礼,倒惊得苏功竹筷上的鲑鱼肉掉在了木桌上,白肉碎得不成样,苏功起身来抬他胳膊,问他:“怎么了,兰卿。”
这声兰卿,苏功叫得顺口,虽说在外人面前,他官职更低,但在自己府上,一个头角峥嵘的儿郎是自己小辈,还非亲非故的,这大大满足了他心中那份说不清道不明也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情绪。
况且,在县衙时办公案,周珮给足了他脸面。谁不知道,他苏功,不仅仅和云家有联系,这新来的通判也对他心服口服一般。
周珮赔罪似的,弯着腰不起来,语气诚恳道,“叔叔,叔母,是周某的过错,周某心仪令爱,于是便腆着脸上门叨扰多次,只为能给小娘子留下好的印象,没想到竟惹得小娘子不喜,望叔叔叔母原谅则个,周某以后便不再登门来相扰了。”
“这锭墨,是上好的徽墨,某给小娘子赔罪,望叔叔叔母替某转达。”
“你,哎呀,兰卿,你这是说什么话呢!”苏功抬他,他却还是不起,谢氏也站起身来了,轻声道:“兰卿,这是何意?”
“某惹阿言妹妹心烦,是某的过错,还望原谅则个。”周珮还是不起。
谢氏也去拉他,二人各上手一人拉他一个臂膀,周珮这才顺势起身来。
他抬起头来。
屋内灯盏不多,借着微弱的火光,
谢氏竟瞧见他眼眶都红了。
苏功不知该说些什么,坐在一旁对着谢氏使眼色。
谢氏将墨挪了过来,吩咐了丫头,“这是兰卿赠与阿言的一点心意,我便做主替阿言收下了。”
苏功趁机道:“兰卿啊,以后便别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话,你在我生病时衣不解带照顾,若吃我两顿饭,我都要皱了眉头,那我苏无绩是什么人?话说回来,我早便把你当做自家儿郎了。”
谢氏在桌面下看不见的地方,狠狠踩了苏功一脚,苏功却面上不显,又对着周珮殷殷道:“兰卿,快用膳吧。”
用完膳,苏功将周珮送出去后,回来便与谢氏吵了一架。
起因便是苏功说的那句“早已把他当做自家儿郎了”,什么叫做“自家”,谢氏质问他:“那周珮怀疑阿言身份,确实不便于多往来,他自己都说了,以后不上门叨扰,你为何偏要他多上门来。”
“万一阿言身份被他发现了,你是想害死我们母女两和恩相。”谢氏说到这,手上杯子竟掉落在了地上,一块块碎片四处迸溅。
苏功却置之不理,只盯着窗外树影一言不发,谢氏见他这无动于衷的样儿,心中憋气,将他那方的杯子一齐砸了。
小丫头端着铜盆,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自己进还是不进。
再听见第二次陶瓷碎响声时放下盆子跑了出去。
……
“我哪儿想要害你们?我苏功掏心窝子讲,就是不想害你们才想让阿言嫁给他。”
“一是他可以入赘,二是他入赘后便不可能为萧相所用,这身份一事不就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