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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枝灯(291)

作者: 粉山 阅读记录

不就是可惜谢怀这个人。

可惜他的才情。却不是可惜他的本性。

若不是接近’道‘的人,能作出道法自然的画作来吗?

云鹤不敢妄言。若说当今谁最接近道,那必然是皇帝。

但皇帝此时此刻说谢怀的道表达得好,究竟是在夸他,惋惜他,还是皇帝多疑,想要以谢怀为饵掀起大狱。

这些云鹤不得不去想,当值不允许行差踏错半分。

只能以老子的经对老子的经。

别的不敢多说。

但皇帝又说,可惜。

云鹤沉思,却没答。

皇帝环顾四周,身边的臣子都垂着头,他声音低沉,又道,“你们知朕这一幅是从哪儿来的吗?”

几声“臣不知”后,皇帝看着云鹤,道:“朕这是从恩师那里讨的。”

竟是从自己府上出去的。

云鹤心中警铃大作。

接下来该如何接话。

皇帝自顾自地说下去,“谢永节这个人,是恩师的门生。”

云鹤本能跪下去,道:“陛下,臣等皆是天子门生。”

殿内的人也跟着跪下去,李佑碰了碰宁谊,一起道:“臣等皆是天子门生。”

“起吧起吧,”皇帝抬了手,语气不喜,“均是修的儒臣之道。”

问云鹤:“凫鹤从方是何意,七郎给朕解解。”

云鹤答:“庄子有云:长者不为有余,短者不为不足,是故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若截鹤续凫,便是偃苗助长,违背天道法则,非正途之择。况且,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世间万物均有自身的道,不能强行改变。”

皇帝两眼深深地望着云鹤,“好,好,好。”

“老庄嘛,都是讲究道法自然,朕自然,则百官自然,则万民自然,则天下自然。”

几人又跪下去,“陛下圣明。”

雨停了。

赏完这幅画作之后,皇帝说倦了。

两位起居郎松了口气,终于能回直房,补完起居注就可以歇着了。

云鹤也松了口气。

他想不明白皇帝提起谢怀究竟是何意。

只独独提起谢怀也就罢了。

起居郎还在收拾纸笔。

云鹤已向皇帝告退。

快走到门口了。

皇帝突然道:“陈读,去送送七郎,天黑路滑。”

云鹤往前迈的步子停了下来。

陈读将云鹤送出去。

两人都各自揣摩着皇帝的心思,一时间相对无言。

天确是黑了,只是雨停的时刻小黄门已经将路面打扫干净了,不滑。

宫灯一路点得亮堂,随着残存的风轻轻摆动。

小黄门紧跟着两人身后提着灯,陈读望了一眼小黄门,小黄门自觉落后几步。

及到翰林学士院院门口时,云鹤抬起头,飞檐垂脊的蹲兽笑容冰冷,陈读突然道,“学士,你可知这“从方”二字,最初是何人提出的吗?”

云鹤不解的看了一眼陈读,答:“谢怀。”

不是疑问,是肯定。

陈读不知他如何知道的,只道是从了云老相公,不过他知晓了便行。

于是笑笑告退了。

云鹤对着他拱手,“多谢都知。”

寅时一刻,云鹤被唤醒,来的人还是陈读,隔着门他道:“学士,陛下有请。”

第150章

四月初一夜。

下雨了。

雨滴滴嗒嗒打在窗外芭蕉上。

苏以言躺在床上,左右翻滚不成眠。

谢怀,撞柱而亡。

谢怀,笔下的山水人物如此潇洒,这样的人,会自己撞柱而亡吗?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他不得不撞柱而亡?

父亲也只是说,听闻是撞柱而亡。

大外姑也是如此说的,包括七哥哥,也是这样说。

她这几日也没闲着,出门后也去市集书院打听了,从说书人到书肆里的书生,都告诉她谢怀是撞柱而亡。

可当官当得好好的,怎么会撞柱而亡呢,为什么呢?

自古书上有云,撞柱而亡的臣子通常是言官,言官之流的风骨是硬的,他们上谏皇帝,下督百官。若将言官逼得撞柱,这天子定是暴君无异。

若不是自尽,而是被逼,那么祖宗之法便是不杀言官。

陛下为了青史上的那一抹贤名也不该逼杀言官啊。

究竟是为了什么。

苏以言想不明白。

却不得不想。

几日下来,苏以言精力不济,险些在用膳时睡了过去,这几日,周珮依旧来苏府用晚膳,苏以言也不再说自己身体不适吃不下,只一味埋头用膳不理他。

周珮屡屡碰壁,却越挫越勇。

苏家晚膳桌上也多了谈论政事的声音。

次日晚宴时用完膳,丫头过来收走了碗筷,周珮忽然说,“叔叔,听闻状元郎如今风头正盛。”

说完,瞄了一眼苏以言。

苏以言心下激动,竖起耳朵听起来,却不显露。她前些日子给姜氏送去了信,还未收到回信呢。云鹤在回信中也没提到自己回京是定了什么缺。

苏功也看向了她,苏以言道:“父亲看着我做什么?”苏功讪讪一笑,忙泯了一口茶水进嘴里,轻轻摆头。

提及云鹤,谢氏起来兴趣,问道:“可是七郎回京后莺迁了?”

周珮低下头去,看来这苏夫人也很喜欢云鹤啊。

他抬起头,点头答道:“嗯,已经服紫珮腰玉配金鱼袋了。”

这下,连一旁喝茶的苏功也惊了。

他问:“三品了?”

周珮轻笑摇头答:“非也,”

苏以言也抬头正望着他,滚圆的眸子中是藏不住的惊喜与开怀,这是独属于她对云鹤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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