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枝灯(307)
二人就坐于长廊下,偶来一阵微风,让人感觉舒适放松。
陈读忽然道:“学士,你有没有觉得小娘子长得很像谁?”
云鹤装傻,问:“像谁?”
陈读道:“想不起来,但老臣见过,具体像谁,也说不上来,只朦胧之间,隐约像哪个官员?”
云鹤心中一惊,他没见过谢怀,但陈读可能见过,毕竟说起来,谢怀当年的风头与前程不亚于他,但云鹤朝着他缓缓摇头,“她父亲也是举人出身,当年也参与了宴的,都知你见过也是正常。”
陈读答:“学士你说的有理,可能是,毕竟官员那么多。”
歇好了。
二人往临水殿移去,还未走近,雅乐之音铺面袭来。
陈读领着云鹤跨进殿门时,见着皇帝已带有醉意,云鹤便往里走边与外祖父二伯父三叔父交接了眼神,颔首示意自己来了。
云鹤走到皇帝门前,朝皇帝行了大礼,“臣云鹤来迟。”
皇帝微睁开醉醺醺的眼,“平身平身,”皇帝又在陈读道搀扶下站起身来,扫视一周,“朕这一圈臣子各个做诗都做得比朕好,都赢了朕,少宁,你来替朕作一首罢。”
云鹤低垂着眉眼,答:“臣不敢。”
“朕叫你做便做,做得好了,朕便将那本宫廷秘藏《太平御览》赏了。”
“臣谢陛下。”
云鹤这才昂起头来,起了诗兴。
走了七步,也成诗了。
他负手傲然屹立。
吟了诗。
皇帝道:“好。”
又吩咐陈读道:“待会回宫,将《太平御览》拿给少宁。”
陈读连连答是。
云鹤谢恩时,皇帝瞧见了他手腕上缠绕的百索,问了一嘴,“怎么少宁这百索和朕赐的不太一样?”
第159章
苏以言揣了册子由内侍引着过去与子星二人会面,子星见她面若春桃,问她:“小娘子那百索可送出去了?”小黄门听她们谈话了,行了个礼,自个儿自觉往前快步走去,始终隔着七八步的距离。
苏以言答:“送了。”
说着又抬起右手,子星看,竟两边都有,想是郎君赠的了。
云飞正黯然失意,郎君这么久未见到他,竟没有一句两句话嘱咐他,真是有了小娘子就忘了他了。
子星见云飞杵着,垮着脸闷闷不乐样儿,又手肘碰了碰他,示意他看小娘子手腕上的长命缕,云飞看了,先前游神,如今并未领会到子星的意思,见二人看向自己,问:“怎么了?长命缕怎么了?不是今早小娘子就戴在手上吗?”
子星道:“看清楚咯,这条是郎君送的。”
云飞叹一口气。
苏以言问:“怎么了?”
云飞负气道:“这么多天了,郎君竟也没叫上小的,问上一问。”
苏以言道:“哥哥有话让我转交的。”
云飞眼里发光:“什么话?”
苏以言轻笑道:“说,若是我要去东明时,让你陪我去。”
云飞虽只是“哦”了一声,心里却十分雀跃。
郎君竟有话吩咐他。
领略他的重要性了吧。
她们三人坐马车回了邸店。
回去后,云飞更加殷勤起来,跑上跑下。
趁着云飞前去找店主时,苏以言小心将那册子翻来,一字一句地看着。
首页写了:表妹阿言亲启。
苏以言看着这几字,眉眼中不经意露出了笑。
她又往后翻去。
前面的与苏父说得大差不差,只在谢怀装柱而亡前有一条——
建德廿年季春。
陛下夜诏谢怀,起居郎未入室记注,乃密诏。
这也证实了,她的父亲,从入仕开始是真受皇帝宠爱啊,可为什么会被逼到自戕的地步呢?究竟是因为何事,惹了陛下不快,但也不至于,让陛下冒着千秋史册违背祖宗之法将他逼死。
真是不合理。
那随侍的名她翻遍了也没看见,想来也是,他生父家境贫寒,在入仕后恐怕才在同乡相熟之人中寻了一个,还让他提前几月回了老家,是不想连累他吧,不知他的名姓,又该如何去寻呢?她叹了一口气,连七哥哥都打听不到的事儿,她能再去见一见周珮了。
若是老相公还在东京,她可以去递帖子拜访。
云家的长辈可能会知晓,但她不想让他们与谢怀这个名字扯上不好的联系,若因为她贸然去问谢怀相关,害得云家失势,她心中实在难安。
云飞嗓门大,声音传了进来,“小娘子,小的买到了。”
一进来却看见苏以言带着忧愁的眉头,他忙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用眼神询问子星,子星对着他轻轻摇头,云飞却在想,莫非是郎君没有休沐
日陪伴不了小娘子所以小娘子正伤心呢。
苏以言回过神来,见着云飞回来了,吩咐子星去拿火折子来,子星“诶”了一声,云飞将吃食放在桌案上,也没开口问,只瞧见小娘子她将册子折叠好放在胸口处,不到片刻,子星拿了一支白烛附带一个碳盆进来,火光正盛,苏以言摩挲了两下那册子,别开眼引燃了。
云飞“啊”了一声,还想阻止,但被子星一个眼神杀住了,只愣愣站着。
近窗,纸灰乱窜,子星上去将窗关了,随着纸张化成灰烬,火势渐渐灭了,苏以言撑着膝站起身来,那沉重无比的心事也随着灰烬散去了,朝着子星一笑,恢复了之前的神色,道:“走吧。”
子星“嗯?”了一声,还是有些担心她,昨日她回来时从云飞嘴里知道小娘子与郎君见了一面后,见着小娘子总算不似之前从睦洲出发来东京的一路上那般心事重重的模样,怎么今日与郎君见上一面后又变回去了,虽是在笑,却是很勉强。她暗自揣测,可能是小娘子生父之事让她愁眉不展,自己也不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