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20)CP
李欣在一边叠衣服,听着江立东的念叨,淡淡说了一句,“惦记你就跟着下去,在这说有什么用。”
江立东抓抓头发,原地走了两步,借着倒垃圾的由头,也下去了。
三、
在屋子里憋闷这么久能下来透气,江绪林心情还算不错。他的另外两位同事也脱离了生命危险,这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宋逾白推着他慢悠悠地走,江照林陪在身旁,江立东在身后跟着,不近不远地保持着几米远的距离。
临近公园碰见小台阶,江立东默默上前几步陪着江照林和宋逾白一起将轮椅稳稳抬上去。
他们在家附近的公园逛了一会,宋逾白侧俯身捡起落在江绪林手臂上的一片叶子。
“哥,往回走吧,我看有点晚了。”
江照林抬头看看渐黑的天,察觉到出来的时间不短,轮椅再平稳也有些颠簸,他的腹部传来丝丝疼痛,很轻微,也若有若无,江照林感觉是他哥不舒服。
得到同意后,他推着江绪林往回走。
宋逾白将倒好温水的水杯递给江绪林,“喝一点,嘴唇有点干了。”
见江绪林接过去喝,江照林暗自‘啧’一下,心想他还是没有宋逾白心细,他只能靠着这点感应知道疼痛,可他哥是渴还是累,他的反应总是比宋逾白慢半拍。
三人慢慢往回走,江绪林喝过水将水杯递了回去,宋逾白极为自然地接过来,也是在这时候,他忽然间偏过头,与远处长椅后的杨陌遥遥相望。
在后者震惊又苍白的脸色中,宋逾白过了几秒,慢慢收回了视线。他神色自然,伸手轻柔捏了捏江绪林的肩膀,“回去别急着擦身体,先歇一会再擦。”
江绪林目视前方,听见宋逾白的话,他应了声好。
这一幕悉数落到杨陌的眼中,宋逾白的手始终搭在江绪林的肩膀上,而后者也没有躲避。在这一刻,杨陌再也没有了向外踏步的勇气,他只能遥遥目送江绪林消瘦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彻底出了局。
回到家里江照林和他哥说了在医院门口遇见杨陌的事,其实刚才他也看见了杨陌,只是没敢开口,他不知道他哥是不是也看见了他。
江绪林沉默了一会,说。
“我和杨陌,已经没有必要再见了。”
无论他是不是江照林的替身,又或者杨陌是否对他动了真感情,这场长达三年的荒诞戏码在那天同学会就已经落下了帷幕。
江照林打量着他哥的神色,他心中明白,刚才江绪林是否看见杨陌已经不再重要。
睡觉前宋逾白给他的伤口换药,纱布下狰狞的伤口赤裸裸地显露出来,缝合的部分覆盖黑红的血痂,伴随着呼吸起伏像是一条条扭曲的蛇,江绪林的嘴唇瞬间褪去血色,他看了一眼呆坐在一旁盯着伤口面色发白的江照林,声音发轻。
“去外面,洗点水果。”
江照林嘴唇动了动,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江绪林又说了一次,“赶紧去。”
江照林机械站起身走了出去,门外,老两口都呆站在客厅里,他们在最初那几日见过江绪林的伤口,那是一场触目惊心的噩梦,谁也忘不掉。
宋逾白下手利索又温柔,在给他重新包扎时,他轻声问,“不愿意让他们瞧见?”
江绪林的呼吸有些不稳,宋逾白用纸巾擦了擦他额头的汗,他听见江绪林低声说,“没必要。”
夜里起了潮湿的凉风,天气预报说未来连续几天都有大雨,江照林起身关上窗户,他回到床边的地上。
从江绪林回来起,他就睡在他哥房间的地上,方便照顾他。
今夜有些难眠,即将暴雨前的潮风让人骨节酸痛,更何况江绪林的右腿还伤着,阵阵闷痛从骨头缝里渗透,伤口也泛着痒痛,江照林也没有睡,他哥的疼痛他也能接收,江照林悄悄起身,几次去看江绪林的状态。
江照林不着痕迹地动了动右腿,床上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没等江照林起来,一个小盒子在黑暗中被扔在他身上,江照林拿起来借着床头的小灯看。
是一盒止疼药。
“疼就吃,不用忍着。”
江照林将那盒药收起来,他不会吃,他细细感知着他哥的痛苦,他将止疼药放在怀里,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
“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吃止疼药的?”
黑暗中,兄弟俩一个床上一个地下,两人都没有睡意,窗外的风很急,空气中逐渐飘来雨水的腥气,江绪林索性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吊灯。
“高中的时候,医生给开的,我自己去了趟医院,他说我没有问题,疼可以吃止疼药。”
“哥,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吃吗?”
“开始的时候是感知到你受伤后才吃,后来,可能有点依赖,不吃就总觉得那道看不见的伤口还在疼。”
江绪林向上靠了靠,他摸到了烟盒,安静的房间里骤然出现一簇蓝色的火焰,片刻后,烟草味蔓延房间。
“哥,我真是个混蛋,你恨我吧。”
江照林的声音更哑了,江绪林看不见弟弟的神情,他也没有低头去瞧,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窗外伴随一道闷雷,淅淅沥沥的雨滴拍打窗户。
“恨你干什么。”江绪林缓缓说道。
“我要是恨你,当初毕业就不会选择回来。”
“其实有的时候,我确实怨你,也怨爸妈,但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们。”
“因为我们是家人。”
血缘至亲是这世间最无解的难题。
江绪林就像是一颗没被阳光照到的小草,缺少照料也缺少呵护,但他还是在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生长了起来,所以纵使缺少阳光,他既没有枯萎也没有离开这片土地,他将自己长成了一棵树,沉默又挺拔的守护起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