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鲨(134)CP
但这次,他竟然从年仅七岁的小儿子书包里翻出成人刊物。真是天塌地裂。归根到底,这两个年幼的孩子缺乏母亲的教养,对启蒙之事充满好奇,也是无可厚非——关键在于已经成年的长子。作为长兄,阿奎那非但没有尽好养护幼年同胞的职责,反而在幼弟面前无所顾忌地展现他那一身从大城市里沾染上的娇矜作派。
盖德森开始借题发挥,批判阿奎那的衬衫颜色过于花哨、皮鞋花纹过于繁复、对头发和皮肤的养护过于精心:“你把钱都花在了这种地方?你的助学贷款还完了没有?”
阿奎那漫不经心地翻折报纸阅读下一版:“我是全奖生,不需要贷款上学。”
盖德森气得一哽:“哇,听听,了不起的全奖生呢!这是你活了三十年唯一值得骄傲的事情,对吗?”
“……”阿奎那终于从报纸版面上移开眼睛,无语地望了父亲一眼,这才调转视线,扫了眼放在茶几上的“危险”读物——一本叫做《人之初》的故事月刊。
“我都不知道您这么大动肝火干嘛。”阿奎那懒洋洋地说,“纸媒小说都快被新兴文娱产业淘汰了。魔鬼是看不上这种渠道传播的。”
“你在说些什么呀?关键是叶希亚才七岁——你一点也不担心这会是个多么危险的开端吗?”
阿奎那慢条斯理地说:“说实话,我倒是不担心这个。淫邪是需要本钱的,您的这位幼崽太小也太蠢了。他都不一定知道泄殖腔是哪个。”但是另一个可说不准了。
叶希亚正张着嘴对着窗外一朵酷似棉花糖的云朵流口水,闻言一个哆嗦,收紧小腿肚,向大哥投去不赞同的一瞥。菲比心虚地放下了叉子,端着骨瓷小碟,从凳子上滑下来。
他殷勤地把小碟送到阿奎那跟前,谄媚地笑道:“大哥,吃蛋糕吗?”
阿奎那笑眯眯地看着他,对小弟的供奉坦然笑纳。但他才咬下了一口,就微微攒起了眉毛,无奈地说:“父亲,你这手艺有待改进啊。难道我们现在还生活在战争时期?糖和黄油需要限量领取吗?”
他一面说着,一面施施然走到餐桌前,拈起餐桌上的煎鲑鱼排往嘴里送,一面啧啧有声:“火候差了点。而且,鲑鱼该用烟熏海盐抹表皮,烤出来才香呢!您老人家用的却是精制湖盐。”
妻子过世后盖德森才开始学习烹饪,如今能操持一家子人的伙食,已经是功勋卓越至极,却被这小子这样嘲讽。盖德森气得吹胡子瞪眼:
“湖盐海盐不都是咸的!嫌弃就别吃!三十岁不结婚,意面都能煮成糨糊,倒学起美食家挑三拣四了?我倒要问问,这些年谁把你舌头养得这么金贵?”
阿奎那垂下眼帘,沉默而迅速地往嘴里塞食物。盖德森见长子无力反击,更加絮絮叨叨。阿奎那草草填饱肚子,去盥洗室漱了个口,出来时已经换上外出的长风衣,倒把盖德森吓了一跳。
“这时候你还要去哪里?”
阿奎那从容地说:“去教堂忏悔我的罪孽。”
菲比扑哧一笑,急忙忍住了。但阿奎那那诚恳平静的态度实在无可指摘,盖德森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这段时间以来,阿奎那风雨无阻坚持每天去教堂,这种虔诚程度,饶是盖德森也不由暗自汗颜。
但是他又很难想象阿奎那就这么突如其来地皈依。他狐疑地看着长子。他站在门边,自顾自戴上帽子、裹上围巾、穿上一双深灰羊皮手套——那手套针脚致密,尺寸贴合,不是商场货,倒像是有人专门为那双手剪裁缝制而成的。
第80章
密泉镇地势低平,水系发达,是适合小型鱼类嵌合种的绝佳聚居地。但丰富的水汽也导致该地的冬季常常被茫茫雾气所笼罩,为这个风景如画的小镇平添了一丝抑郁与忧愁。
春寒料峭,高湿度的环境使得体感温度很低。阿奎那低着头,裹紧了御寒的风衣,踽踽独行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萧瑟寂寥。路上行人稀少,偶遇的邻居热情洋溢地朝他打招呼。这个小镇几乎人人都认识彼此。
阿奎那注意到道旁光秃秃的树梢枝头,已经鼓起芝麻大小的芽苞,透露出脆弱却又是饱含生机的力量。在晦暗湿冷的冬季中,这坚强的生命始终无言却又执拗地孕育着力量,终于也将迎来春天。
阿奎那不自觉驻足凝望,心想,不知道斐乐琪夫人庭院的那颗百合抽出嫩芽了没有?
他回到故乡密泉镇已一个多月。与霓虹闪烁的大都会相比,这里的时光悠游、凝滞,数十年如一日,就像笼罩着小镇冬季的茫茫白雾。
想象中不可忍受的枯燥和厌倦并没有来临。这一个多月,他一面修息调养,一面在故乡周边走访,这两周则开始兼职故乡一座大型水坝电站的法律顾问,最近还受邀在社区积极推动一所高级中学的扩建工作。
他和父亲的关系仍旧算不上融洽,但他已经摸索出了一套与其相安无事(在他看来)的相处模式。那个会因为教养者的严苛与挑剔惴惴不安的少年,距离他已经很遥远了。或许也是因为,他终于能理解父亲作为一个寂寞的鳏夫的心境吧。
眼下,他的全部注意力完全被报纸上的黑帮系列报道所占据。一周前,他终于在报纸上看到斯卡莱德死亡的消息。斯卡莱德逐渐注资影视产业后,就开始有意识地深居简出,即使是帮派中的高层干部,也不一定能准确掌握他的踪迹。在去年圣诞节前夕,某间富人区的私人疗养院爆出一起死亡事件。最初警方以为那不过又是一起富人们玩管制药品过了头造成的意外事故,却没想到在现场看到了一个被子弹打碎了半边头颅的中年男子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