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对象二次分化以后(124)
她的孩子求生的机会本就幽微难测,她没办法说服自己错过,她不甘心。
她不是考虑不到别人,只是在对于她来说,身为一个母亲,真正的切肤之痛面前,简秀更重要。
简秀继续说道:“妈妈,这样,很自私。”
他毫不怀疑自己,他对蔚起确有好感,甚至在与日俱增;此前他不觉有异,此刻他才深感绝望,原来从相逢的那一刻,基因的自然选择便开始了,覆水难收。
他们基因会对彼此产生无限趋向的生化反应,优秀的精神海等级在此刻成为枷锁,没有理由,没有条件。
但是,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此后余生,简秀的每一次示好,每一眼心动,每一刻倾慕,都将被打上了“求生意志”的标签,求生是本能,活着是本能,连信息素都是本能,蔚起不会因此而责怪他,可是简秀将再也无法为自己对蔚起的一切情感证伪。
你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因为信息素的生理引导?你到底是真的愿意,还是为了活着而不择手段?
既定的事实无法更改,一切解释无法证实,一切可能无法证伪,怀疑的概率永远存在,误解是表达的宿命,他身陷囹圄,犹如困兽,不可挣脱。
说到底,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
上校,我真的不是一个好人。
我有所贪图,无可辩驳。
所以,不要相信我。
不该相信我。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颜姝的嗓音带上了某种别样的诱导,“哪怕没有这些事,你们也会对对方互生好感,即便没有我们的推动,只要你们一旦相逢,你会动心,他也会,你们的契合是本来就是百分之百,这是不可回避的。”
她说道:“既然是注定的,你为什么要愧疚呢?”
简秀的言辞浸染上了泪意:“不一样啊,妈妈,是不一样的。既然你都说了,我们迟早会互生好感,那你们又何必着手干预呢?”
对的前提,对的时间,有些“注定”便是天作之合,一片良缘,所有的外在附加不过是锦上添花,千般搓磨不可转也;可当前提更改,动机紊乱,某些“注定”偏偏生生就纠缠成了不可说的孽缘,剪不断,理还乱,零星小事也成猜忌。
信息素百分之百的契合度下,所谓的“ 两情相悦”就是个笑话。
远看皆大欢喜,近看满目戚戚。
如每一次自然选择一样,精神海为人类提供了一个更好的发展方向,作为交换,人类便要接受这份进化所带来的弊病。
简秀想起来了今天他曾和蓝斯所探讨的一切。
有的观点认为——“所谓的ABO多性人类,不过是催生了一群没有自由意志的疯子”,现在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而要让蔚起为这样的“两情相悦”付出自由,绑定一生,受制于人,在当下这个号称平等现代的星际时代,更是个天大的讽刺。
更何况,在这样的一段感情里,蔚起什么错都没有,他更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连因果报应都无从说起,他只是运气不太好,遇见了简秀,不堪的从来不是他。
这样的喜欢太卑劣,简秀说不出口。
生物在进化,社会在进步,可人依然是人。
“……我怕你知道以后,你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颜姝疲惫道,“你是我的孩子,我太了解你的想法了。”
如果早知道……简秀浑浑噩噩地思考着这一种可能,他一定一定躲得远远的,绝不出现在蔚起的面前,他会乖乖巧巧地躲进角落里,把自己这七零八落的破烂人生藏好,绝不给上校原本干净明白的人生添上一点污点。
简秀:“妈妈,他是人,我也是人。”
颜姝:“阿秀,人只有活着,才会拥有一切物质文明和精神世界的基础,人也只有保证自己生存的前提下,才有资格提‘自由意志‘的神圣,你活着才会有更多的可能,而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简秀嘶哑道:“是不是我们的个人意愿在你认定的方向面前都不值一提?”
颜姝一字一句:“简秀,妈妈希望你活着。”
他问:“可是蔚起有什么错?”
她答:“可是我的孩子有什么错?”
“你还记得你十八岁的模样吗?”颜姝突然笑了,笑得却凄厉又愤恨。
她质问道:“你见过蔚起了,也许其他人看不出来,可你们拥有着最亲近的契合度,你们基因的记忆几乎完美倒影着对方,你不会看不出来,他的精神海评估等级为S。”
简秀:“那又怎么样?”
颜姝:“那你还记得自己以前的样子吗?阿秀,你甘心吗?”
简秀太阳穴开始抽痛,他咬紧牙关,颤抖着说道:“我早就……不是十八岁的孩子了。”
颜姝:“好!这些我们都不要了,没了就没了,妈妈也不在乎。哪怕你没有那么优秀,哪怕你不是个健康的孩子,哪怕没有那些前置条件,你也是妈妈的小阿秀,是我十月怀胎带到这个世界上孩子,我也永远爱你。”
“大局为重,但凭什么……”她浑身发抖,每一个字却都掷地有声,“凭什么因为这个大局!我的孩子要被可能的罪名千夫所指?被抹去大好前程?现在连基本的生命健康安全都保证不了?”
她想拭去眼角的泪渍,却发现原来不知何时,面上早已湿润一片。
她的孩子曾经从容恣意、洒脱骄傲,昔年的简秀,少年凌云时、自成人间第一流。
二次分化以前,或者说更早以前,简秀是Omega,可他天性从来不该纤弱如菟丝花,他也曾构想过热爱事业的理想蓝图,也曾是多少人眼里的惊才艳绝的年少天才,也本该有着稀有珍贵的S级精神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