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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上观(116)+番外

璇瑰微蹙眉头,似觉情况不妙:“到底是何等棘手之事,让你彻夜不眠,你几时能学会爱惜自己的身子,非要我进去把她叫醒让她同你说才行?”

兰阙隔着衣袖拍了两下璇瑰的手臂:“莫要惊她,她昨夜也不曾睡好。”

璇瑰长叹一声,收回了鲛丝,只说:“若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千万要与我说。”

“自然。”

二人没再寒暄,兰阙先行离去,少不了到药王府点卯。璇瑰撑头坐在院中小憩了一炷香的工夫,醒来后酒劲已经过去,眼看暮色将至,龙潆仍在卧房中酣眠,璇瑰便知会了玉骨一声,悄然离开上清宫。

龙潆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接连见到太初的缘故,阿僧祇劫后她从未梦见过他,这一觉倒是梦见了。

大抵是紫灵蛇给她托梦,梦中所见皆为紫灵蛇视角,太初遭无名一掌,堕下天界,他却不用法力,直直地向下坠,从容赴死般。紫灵蛇又与太初通感,使她也感觉到那种失重的惊恐,猛然向上一挺,惊醒后坐起了身,只看见旁边的矮柜上烟篆缭绕,应是玉骨焚了支安神香,已经快灭了。

今日前去赴宴,玉骨为她选了身比朝服还华贵的霓裳,她不过摘了头冠、脱掉外袍,躺床便睡,醒来汗已湿透了里衣。

龙潆兀自起身到窗前坐下,给自己倒了盏茶,推开窗屉,漫天残阳如血,心头的悸动迟迟不见止息。她缓了许久,命玉骨准备好汤泉便可睡下,独自沐浴,换了身低调淡雅的寝袍,一袭白衣素锦,唯用了银线滚边,青丝用一根竹簪挽在背后,簪子还是兰阙用丹墀居外的翠竹亲手做的。

龙潆审视鸾镜中的自己,这一身打扮未免太过干净了些,倒有些像那凡人清璧。天界与人界不同,九重天以白色为尊,大大小小的仙君最爱穿一身白衣,可白衣在凡间却总与丧事划上联系,不大吉利。

她在上清宫中来回踱步,守着空荡荡的宫殿,心中竟生起一丝寂寥,不免怪罪天宫宴枯燥,酒确实饮得有些多了,而有时饮酒未必就能解忧,反而越来越忧。

那股梦中的惊心隐隐浮现,明明已经夤夜,天宫的晚霞还是忒刺眼了些,龙潆终于叹出那口郁结已久的气,拂袖消失在上清宫中,竟是去了迦维罗沙窟。

她先是出现在擎天柱下,分外精神地修补起裂痕来,耗了不少法力,关键时刻兰阙的话浮现在耳边,天地之间龙潆唯独无条件听从两个人,一个是浮帝,一个就是兰阙,她连忙收回施法之手,用力太过猝然,虽未呕血,心头却跟着痛了一阵。

身上穿的是寝袍,除了离开上清宫时随手从树下捞了壶酒,不曾带兰阙所制缓解心痛的药,不过犹豫一瞬,她摊掌变出那壶酒,拎着瓶口在沙窟中闲庭信步。仙步缥缈,很快见到月牙泉洲,她并未靠近,只躺在附近一处缓坡之上,遥望泉洲。

第106章 有情皆孽(19)二更

如今回想,因历阿僧祇劫之人不老不死,那时她险些要渴死在沙窟之中,故而天意降下一汪绿洲,救她一命,迦维罗沙窟自古从无水源。

她心情不算多好,也算不上差,看起来像是颇有闲情一般对月独酌,繁星铺天,她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个人来,过去她钟爱赏月,却从不独赏。

下凡历劫之前,她与兰阙跑遍九重天的每个角落,寻觅最为适宜观月之处,有时璇瑰也在,她不喜欢孤独。凡尘劫中,她倒是不怎么与沈无恨一同赏月,因龙娘虽是她,却不全然是她,性情喜好也是不同的。再之后阿僧祇劫,清璧就是她,她就是清璧,清璧发生的一切她的感知都分外真切,丝毫作不得假,可那些爱恨嗔痴……不谈也罢。

龙潆忽然发现月牙泉洲旁多出一抹身影,撑起上半身眯着眼看,看不太清。

而太初同样看到远坡上的女子,他今日自从回了弥卢山,始终在等苍烨找上紫络阁,苍烨却始终没有动向,倒是又叫他算错,他不喜欢事情超出控制的感觉,入夜后不知不觉便到了这儿。

那女子的打扮太像了,像得让他错愕,喃喃唤道:“阿璧……”

太初闪身出现在龙潆身旁,龙潆见他靠近,竟又枕着脑袋躺了回去,真正面对她之后,太初竟又变得说不出话来,几次张口,还是不知道到底该讲什么。他险些又要问她与那白鹤仙是何关系,又想问她为何深夜来到二人初见之地,更想问她心里可还有他……

先开口的是龙潆,她似乎醉了,像过去每每缱绻之时,她在他耳边无数次轻念那般叫他:“太初。”

他立刻将那些聒噪的问话全都抛在脑后了,心也跟着软了,顺势坐在她身边,夺走她的酒壶,凡人清璧身体孱弱,不可饮酒太多。他语气里带着自己都克制不住的怜惜,低声同她说:“少饮些。”

龙潆轻笑一声,抚上他的手,轻抬食指,用指腹在他手背上点了一下,道:“长夜漫漫,你我无约,却能在此处相见,这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

她那一下像是点在他的心尖,太初丢开酒壶,忽然欺身压上她,他早已寻到了她的唇,只想掠夺,龙潆却忽然竖起一指,抵住了他的。两人凑得太近,一切的话语都不可避免地染上情欲,比起心中之火已经显得尤为克制。

她话中带着怨,质问他:“为何?为何非要屠人满门?我不是与你说过,一旦动起杀心,看一看空中星月,想一想我,只要你想起我,必不会犯下弥天杀孽,更不会发生后来的那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