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瑰素来寡言,静静聆听她和兰阙的交谈,浮帝已经长眠,所留封印是何种尚不可知,兰阙无从分析,建议龙潆与楼池联手,两位上神的法力说不定还能强行破开浮帝所设结界。
龙潆自然不愿向楼池求助,她对楼池积怨已深,执意独自前去。
璇瑰适时开口:“昔年解州盐泽被封时,少华山灵兽之乱刚平,他从中生出巧思,绘制四象阵法,如此不难猜测盐泽封印。”
“璇瑰,你可真是个妙人,这世上也再没人能比你更了解师父所想了。”龙潆双眼一亮,急忙起身要走,“既与星象相关,今夜我便前往盐泽,待地府竣工,我第一个邀你们前去观摩我设计的十八层塔楼。”
璇瑰仍坐在桌前慢悠悠地品手中那碗素羹,兰阙则追了出去,想要同去,龙潆果断拒绝,板脸命令他:“你好生歇着,直到璇瑰为你解了那两处穴位,你要是再敢乱跑操劳,我定五十年,不,一百年不理你。”
兰阙信她所言非虚,即便坚持不了一百年,十天半个月总是做得到的,他只能唠叨一句:“千万小心,若封印难以破除,赶紧回来。”
“放心,你的叮嘱时时在耳,我绝不会冲动。倒是你,这几日我总觉你有些忧心忡忡,可是有事瞒我?”她不过虚张声势诈兰阙一句,不想他脸色当真有变,倒是坐实她的猜想,“你还真有事瞒我?快说,否则两百年不理你。”
“眼下还不是时候,此事我尚有不明之处,待你探过解州盐泽归来,大抵便能弄清,我再说给你听。”
龙潆这才宽心,认为并非大事,放心离去。昆仑山与迦维罗沙窟相距不远,她顺便到擎天柱旁短暂停留,太初早已离去,她舍了一成法力修补裂痕,点到即止,随后前往地坑。
而龙潆走后,兰阙才问璇瑰:“补天锥中为何会有阿潆的仙力?”
他在沙窟中与太初对峙之时天色尚早,龙潆理应还在安睡,她定是受补天锥中的仙力感召而来,只是兰阙不知这缕仙力由她何时注入的补天锥。
璇瑰又回到窗前打磨?琈棋子,闻言头都不曾抬起,淡淡答道:“你还真当她毫不知情?阿潆从不是愚笨之人。”
第115章 金戈之期(09)
兰阙在昆仑停留半日,金母元君见璇瑰打磨棋子,起了棋瘾,璇瑰又不擅弈棋,故而这殊荣就降在兰阙头上。金母元君年岁已高,每下一子少不了反复思量,过分谨慎,幸亏兰阙性子沉稳,倒也耐得住。
这盘棋一下就下到了晌午,兰阙始终心平气和,还给金母元君让了几子,忽觉一缕风凉吹拂入内,兰阙一心弈棋,并未分神。
可阴风愈刮愈烈,黑云自远天奔赴而来,乌压压地将昆仑笼罩,再逐渐向四周蔓延。兰阙不禁扭头看了过去,隔着雕花窗棂,昆仑山中草木瑟瑟抖动,仙侍步履匆匆,早早将院中的石灯笼点亮,送来碎屑的交谈声响,大雨将至,那些石灯笼里的蜡烛怕是撑不了多久。
金母元君不知何时已经落子,眯眼盯着他,骤然开口惊到兰阙:“心既已不在方寸棋盘上,白鹤仙,去罢,老身也该午歇了。”
兰阙大觉愧疚,起身施了一礼:“元君,在下确有要事在身,今日委实失礼,来日元君再有兴致,兰阙必定专心奉陪。”
金母元君挥了挥手,兰阙急匆匆离去。
未出山门,瓢泼暴雨闷头下落,如银河乍泄,守山神将嘶喊着阻拦兰阙:“白鹤仙,雨势太大,您还是停留片刻,待雨势缓些后再走!”
兰阙化为鹤身沐雨而去,本想前往凡间地坑寻龙潆,想到她临走前的叮嘱,连忙转头,回到九重天,直奔上清宫。
天宫一片祥和,唯天色阴沉些许,尚看得出是白昼,玉骨独守上清宫,见兰阙赶来,问她龙潆可在,玉骨摇头道:“上神这几日都在凡间,白鹤仙不是与上神一起去了地坑吗?”
兰阙确定她没有回来,连忙捏出一只银色雀鸟,乃仙法所化,他同雀鸟说道:“骤雨突至,难见星象,今夜切莫前往盐泽。”
话毕,银雀飞出天际,下往凡间。
太初恰巧被突兀的雨声吵醒,没了困意,踱到弥卢山顶的八角亭中悠然观雨,唯有朱厌跟随。只见一只传话银雀穿云掠雨,在阴沉的长空中分外醒目,没等朱厌张口,乌邪箭已经现身在太初身侧,蓄势待发。
他本想将那只银雀射下,想到龙潆定在地坑,银雀自天界而来,冒着风雨,定是有重要消息传给龙潆,如此一想,乌邪箭骤然消失,他歇下了这番心思。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又一只法力幻化而成的银雀出现,却是从凡间向天界而去,太初仅有的那么丁点儿恻隐之心已经用尽,眼风一冷,讥嘲道:“倒是缠绵得紧。”
话音未落,只见一抹玄火之光闪过,杀进雨幕,速度太快,朱厌后知后觉,那正是乌邪箭。
很快,乌邪箭原路折返,箭头穿过银雀鸟翼,悬在空中。太初轻抬手指,银雀身上忽然发出龙潆的声音:“地下阴冷潮湿,倒是极想喝一壶热酒,寒夜花露更佳。兰阙,你要备好在丹墀居等我。”
她语气愉悦,不过短短两句话,太初听出无数种语调,无一不是在同兰阙撒娇。他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清璧的笑脸,配上熟悉的声音,再贴切不过。可自从她变回龙潆之后,每次见他必是疾言厉色,他已经很久没听过她这样温柔地说话了。
太初食指微抬,向那传话银雀不断注入微薄的法力,听银雀一遍又一遍发出龙潆欢快的话语,朱厌满脸不解,立在那儿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