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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上观(145)+番外

龙潆撂下手中银箸,整个人都像垮了下来:“我,我就是这几日累着了。”

兰阙起身上前将她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璇瑰说你几夜不曾安眠,阿潆,你承受得太多了,该好好睡上一觉。”

那一刻龙潆便知,即便她身边只剩最后一人,也定是兰阙,最为懂她的兰阙。

她埋在他怀中闷声说道:“我们明日一早便回苍梧丘可好?”

不管她说什么兰阙都会答应:“好,朝会阿潆也不去了。”

龙潆在脑海中略作斗争,咬牙说道:“朝会散罢我们再走。”

兰阙很难形容听到龙潆还是决定赴朝会时的感受,他早已意识到她长大了,可当她真正开始承担起责任来,他只有满腔的心疼,再塞不进去其他的情愫,即便是对龙潆从未宣出于口的爱意也要让步。

玉骨敲响房门,知会道:“上神,药童送了药来。”

龙潆从兰阙怀中起身,先一步开门接过,她迫不及待想让兰阙喝下,彻底平了那乌邪箭伤。可看到瓷碗中的汤药时,她只觉原本所剩无几的食欲彻底消失,不似昨日黑黢黢的颜色,今日这碗药是血红的,甚至让人生出就是在饮活血的感觉。

她一想入药的正是太初之血,需得用仙法才能压制住那种干呕的冲动,心头泛起绞痛,递给兰阙的动作也变得无比迟缓,她甚至担心兰阙是否能喝得下。

兰阙紧紧捏住碗壁,未做迟疑便悉数饮尽,看不出什么波动,还平静地喝了口茶水。他似乎反应有些迟钝,待咽下茶水之后,胃中才泛起干呕,连忙冲到院中。龙潆生怕他将汤药吐出去,施法点了兰阙的穴位,旋即捏了个昏睡的诀。

两位仙侍忙将倒下去的兰阙扶住,抬回房中,玉骨则把桌上的狼藉收好离去,龙潆未让仙侍守夜,嘱咐他们先行下去歇息,自己则守在兰阙房中,又是一夜不眠。

直到后半夜,确定兰阙始终安眠,龙潆才彻底放下心来,无声出门。天宫晚霞笼罩的夤夜下,丹墀居外的两棵神树寂然生辉,她倚在栏杆旁痴坐,随手捏出一枝淡粉色的长寿花来,不知在想些什么,静静等待朝霞来临。

第130章 金戈之期(24)

朝会上,照旧先由下界地仙禀告要事,忽然传来金玉碰撞发出的悦耳叮当声,由远及近,众仙不禁纷纷向殿外望去。

一十七只温源灵鹿驾着鎏金七香车踏云而来,八名东极山弟子立在天阶上恭迎神驾,一时间整个乾定殿中都熏染得芬芳缭乱,龙潆隐约猜到来人是谁,收回目光。而她对面原本由楼池常年所坐的席位上缓缓出现一张金丝软垫,亦是为来人所备。

东极帝君穿一身金灿灿的锦衣华服,风风火火走进乾定殿,穿过众仙步上高位,龙潆暗自腹诽今日开眼,见识了足有人高的黄蜂。

“楼池!本尊来晚了!”

依旧是那只声音过于洪亮的黄蜂。

东极帝君比浮帝还年长数万岁,仙龄早不可计,原本是东极山中一颗稀世难寻的灵石,受到祖神点化修成仙胎,却连个名字也未给他取,他便以山为名。洪古时期战乱频繁,楼池现世之前,他倒曾是天族的一员猛将,南征北战,可没多久便退了下来,一心做个闲散文臣。

可龙潆从浮帝处得知,东极帝君之所以如此,缘由不过是他最为珍视的一件金丝甲在战场上被魔尊划伤。她又在野史中读到,年轻时的东极抱着残破的软甲在营帐中哭了整夜,部下当他决意诛杀魔尊报仇雪恨时,他却收兵就走,此后再也没上过战场。

东极帝君一生唯爱有二,一为金玉,二则是他几万年前喜得的老来子,宝贝程度与南疆始阳宠爱他那位掌上明珠不分上下。

十余万年前东极帝君便回到东极山隐居,龙潆在天界近十万年,见他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却次次印象深刻,她幼时见识浅薄,关乎“排场”二字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东极帝君。

东极帝君一入座,未等说明来意,先皱眉盯着龙潆,眉头扭得胡子都跟着歪了,咂声说道:“你这丫头小小年纪还是穿得如此素净,要不是在天宫,本尊都要疑心你在学凡人那套规矩,为浮帝披麻戴孝呢。哈哈哈!他棺材都凉透了,咱们就别记挂他了!”

龙潆若是有胡子,此时也要被他给气歪了,明明浮帝也喜用金线点缀衣袍,她却从未觉得金线如此丑陋恶俗,若是蜘蛛用金线筑巢,东极帝君的衣袍绝对是上古蛛王的巢穴。

龙潆回之假笑,平静答道:“东极帝君,玉棺本就是凉的。”

“哈哈哈!温源谷中仙匠前些日子冶出一种暖金,你们只知暖玉,可见过暖金?以暖金铸棺,凉不透的!”

“此等宝贝还是留给东极帝君您自己罢,我等还用不上。”

楼池闻言赶紧咳了一声,显然怪龙潆口无遮拦,东极帝君却不在意地摆摆手:“无妨,无妨,女君这是在跟本尊寒暄呢!楼池你总是这般严肃,不讨人喜欢。”

殿中仙僚俱忍不住汗颜,龙潆倒是赞同他说楼池不讨喜,主动缓和道:“还是先继续朝会罢。”

东极帝君闻言猛拍大腿:“对!本尊专程选在朝会时前来,正是有事要与众仙商议。”

楼池显然知道东极所为何事,不大赞同地制止:“东极……”

“你莫要阻拦!今日众仙皆在,叫他们一同分辩分辩,势必要论出个结果。”

龙潆看不下去这二人在朝会之上打哑谜,座下仙僚也跟她一样在状况之外,可龙潆粗略看过去,只觉得其中几位上仙似也知晓内情,怪不得今日朝会众仙都来得分外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