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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上观(158)+番外

他只觉那抹身影颇像他的梦中之人,亦是他朝思暮想之人。

仙侍缓缓开口:“来人正是今日大婚的龙潆女君,昔年北海水乱,长垣道人随女君一同前去镇压,说是女君曾救过长垣道人一命,今日这下怕是要将旧日的恩情给还上。”

“龙潆女君……”

郁离喃喃自语,对着早已空无一人的青天望眼欲穿,仙侍见状露出担惊的神色,心道自家这位少君素来风流,水榭中所悬挂的美人丹青就没重过样,若是寻常仙子就罢了,东极帝君自会想方设法撮合,可龙潆女君……

郁离忽然冷眼扫了过来:“你在臆想什么?”

仙侍猛烈摇头:“小仙忧虑战事,忧虑战事,帝君早有发兵之心,龙潆女君以为我东极山与弥卢山一东一西,乃极为太平之地,可这太平也维系不了多久啊,到时少君可要参战?”

郁离转身回到水榭内,提笔绘制丹青,事不关己般摇了摇头:“三界纷乱与我无关,我早已厌倦了战事,只想幽居一隅。”

仙侍嘀咕道:“你这几万年间就没出过东极山,何来厌倦战事,在您写的话本子里面么?”

“出去。”

“得嘞。”

龙潆甫一越过赤水,清晰可见西南方那片熟悉的角落不复往日青葱绿意,过路飞鸟如萤火般四散奔逃,愈近愈看得清晰,她整个人像是泄了气一般,承受不住身上厚重的衣袍。

离开天宫时生起的最后一丝希冀在此情此景的映衬下显得荒谬可笑,她扪心自问,自己早已不是千岁孩童,怎么还会天真地认为太初会留有慈悲。

如今她切实地看到被焚之一炬苍梧丘,鸦声阵阵,万籁死寂,徒留荒凉。神柳树冠经火不灭,却已亡去,灵石焚得泛着炭黑的油光,碧溪流起乌水,河面飘荡着枯木和花草的灰烬,拼死蹦上岸的锦鲤也已无力再拍打鱼尾,残躯干涸,而贮藏着无数幼时回忆的古屋坍塌一地,梦碎般杳无生机……

龙潆哭着嘶吼,如今她也只能借这无人之处发泄心中的痛苦,旋即跌坐在遍布污脏的平地上,没了灵丛的覆盖,硬得令人作痛。

那袭华丽又威严的婚服除去殷红的血渍又染上漆黑的焦尘,龙潆正埋首痛哭之际,焕锦不知何时跟了过来,双手捧着一方结界护佑的银壳,小心递到龙潆面前。

“上神,我在古屋残垣之下找到这个。”

待龙潆抬头看清她手捧之物为何,潸然泪下,即便兰阙正那般脆弱地昏迷在药王府中,,他的仙障仍旧紧紧护着龙潆破开的龙壳,这大抵是兰阙所认为的古屋中最重要的宝物了。

她站起身揩拭掉泪水,好似立刻重整女君的威仪,拂袖将焕锦手里捧着的银壳收走,淡漠言道:“回天界。”

甫一回到天界,龙潆便命焕锦前去天兵营领罚,焕锦答应下来,心中不免怨怪龙潆无情,就连想同龙潆说的话也不曾说出口,这一趟凡界去得委实不太值当。

至于兰阙,鹤仙生来灵根微弱的缘故,少不了要赖以灵地修炼,苍梧丘被太初所毁,兰阙亏损极深,药王不知用何种法子稳住兰阙的仙躯,连夜将沉睡的兰阙送到昆仑山,借昆仑山灵气滋补,尚且不知何时才能苏醒,期间则由璇瑰往返两界传递消息,时时面见药王。

阿修罗族虽能从天亘山以云梯登天,可天界到底易守难攻,四象神君第二日便修补好了西天疏漏,并加派兵力防守天门。

可太初本就没打算直接攻天,他自有一番谋划,修罗黑甲自东向西推进,西荒一众仙山除昆仑山外皆惨遭袭击,楼池亲自挂帅,率二十万天兵下往凡界仙山抵挡,奈何修罗族人均擅战,即便楼池以一敌百,还是难免互有胜负,多处仙山被焚被夺,无数天族同袍痛失洞府,不得不到天宫避难。

数年间不下百战,西荒笼罩着驱之不散的怨气,引得妖邪暗中横行,乱上加乱。那数百场的战事与侵扰中,楼池始终未与太初正面交锋,并非双方有意相避,不过兵行诡道,互相算计才导致频频错过罢了。

直到两人真正对上,竟是在解州盐泽。

第141章 以战止战(04)

始阳眼红蚩尤血已久,归隐南疆的十余万年间,他无时无刻不在钻研上古禁术,蚩尤血乃不可或缺之物,过去存下的早已难以为继。那日他亲自赴了趟盐泽,与太初联手强行破开龙鳞结界,几乎同时龙潆便已察觉。

战起之后,楼池亲自挂帅,反而命龙潆在天宫主掌政事,龙潆虽在用兵上略欠火候,可上了战场不失为一员猛将,两人少不了一番争执。

她虽与楼池积怨已久,可自从无意听到兰阙与楼池交谈,知晓楼池并非觊觎天君之位,那股敌视自然也随之消减不少,更何况如今阿修罗族虎视眈眈,龙潆怎么也不会蠢到那般地步,还与楼池继续针锋相对。

争执到最后,楼池也已忍不住怒火,长叹一声后却分外哀戚地沉声说道:“我最后悔的便是没早下决心收复弥卢山,落得被个后生先行打上天界的地步,如今不过反击罢了。可我仍保有一丝理智,龙潆,你身为女君,不该为怒火牵绊,凭着一腔怒火上了战场,或许你会短暂地大杀四方,然后呢?定会生出差池。我这副身子骨尚且堪用,暂由我来上阵,你留在天宫主掌大权,也算为日后继位提前预备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分外动听,定是真情流露,龙潆强行按下心中怒火,在乾定殿中一呆就是数年,日日点灯熬油,才了解昔日表面的平静祥和之下,天君竟仍需阅览无数的奏疏,难得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