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潆笑着赶他出去,营中之剩她和三青二人,正等着三青出口说所谓的私事,三青却猛地上前跪在脚榻上,伏在龙潆膝下,哭了起来。
龙潆最是看不得这般场面,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生何事?倒是说与我听,只哭做什么,过去倒是不曾发觉你如此爱哭。”
三青低声开口,不断忏悔:“三青愧对殿下……”
“剑冢之事早已过去,赤水都流了不下万个来回,你怎么还在纠结?”
“三青无言面对殿下,不配在殿下身侧侍奉……”
三青有些自私地想,天知道她有多么想留下,回到龙潆身边,过去倒是不觉龙潆对她有多么的好,大抵被宠爱太过,总觉得仍旧不够。她丝毫不知忏悔当初北海剑冢抛下龙潆之事,更多的是怨恨后来遇到莞烟,被莞烟百般折磨,仙根尽毁,如今不过是觉得比起莞烟来,龙潆不失为一个极其和善的主人,可今日是她来到少华山的第三十一天,体内蛊毒开始发作,她别无选择。
垂在脚榻的手无声提起,在龙潆沉重的盔甲掩盖下,她的细微举动龙潆丝毫不曾察觉。
龙潆听她一味地说些不清不楚之言,猜不出个所以然来,战场之事已经足够令龙潆头痛,眼下实在无暇分心在这上面。龙潆正要严肃些同她讲清眼前的头等要事,敦促她千万不要再为这些过往钻牛角尖,不想忽然察觉到一股痒意正从腿肚向上窜,却是钻在甲胄里的,叫人挠也挠不得。
当下龙潆也没怀疑到三青头上,只轻手将她拽开,隔着甲胄抚摸那股不适的痒痛,直到胸口骤然消失。龙潆正蹙眉疑惑,三青趁其不备,骤然化为鸟身钻出营帘飞走,龙潆这才意识到什么,急忙追了出去,兰阙就静立在帐外不远处,见状不免惊讶,一直守在附近的焕锦立刻追到崖边,挽弓对准夜空中的青鸟。
千钧一发之际,龙潆到底生了一丝恻隐,施法凝住焕锦的弓,焕锦扭头不解地看向龙潆,语气抱怨:“上神!难不成她是去替您送信?”
大抵受施法运功催动,心口之痛发作极快,龙潆紧皱眉头隐忍,抬掌按下焕锦手中神弓:“罢了,随她去罢。”
龙潆跌跌撞撞地回到营帐,立刻疼得倒地不起,兰阙紧跟着进来,将她抱到床上。焕锦和玉骨一起帮龙潆卸下银甲,她身上只剩下白如山雪的里衣,衬得一张脸毫无血色。
兰阙还当她不过发了心疾,从袖袋中掏出自己随身备着的遏制心痛的药丸,低头却看到龙潆攥紧他衣袍的手腕青筋凸起,经脉躁动起黑色的毒流,兰阙立刻丢开药瓶,强行扒开龙潆捂在心口的手,不忘礼貌知会她一声:“阿潆,我要解开你的衣襟看看……”
焕锦听着龙潆痛苦的低吟早已忍耐不住,见兰阙还在守君子之礼,大嚷一声:“还废话什么!扒啊!”
说着她亲自上前抓住龙潆双手,兰阙缓缓掀开龙潆衣领,露出胸口的肌肤,三人皆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原本白皙肌肤凸起一只黑色蛊虫的形状,分外可怖。
“就知道她没安好心!”玉骨提起衣摆要走,“我去请医官!”
龙潆抓住兰阙,叫他阻拦玉骨:“别声张,找,找璇瑰……”
焕锦最是听龙潆的话,立刻将玉骨拽住,她生得高大,扯着玉骨像拎着只小猫,无论玉骨如何扑腾都挣脱不开。兰阙忽然起身,命二人看好龙潆,他则独自前去昆仑找璇瑰。
表面平静的太华山大营中,唯有龙潆帐内危机暗涌,焕锦知道龙潆与昆仑山的璇瑰仙子自小交好,早些年随北海龙王到天宫赴宴时还见过璇瑰,是个一等一的妙人,迦维罗沙窟一战之后却不常出现在人前,焕锦见璇瑰青绫束着双眼,不禁露出一抹质疑,小声同玉骨言道:“要不还是请营中的医馆……”
璇瑰耳力极好,偏头放出冷风袭向焕锦,玉骨直接踮脚将焕锦的嘴捂住,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兰阙早在路上便同璇瑰言说了情状,璇瑰扒开龙潆衣襟,指尖旋即飞出一根绞丝,探进龙潆胸口的肌肤,青色的鲛丝即刻被蛊毒浸染腐蚀,璇瑰立刻用另一只手将鲛丝斩断,抬头告知兰阙:“你猜得不错,正是南疆噬心蛊。”
噬心蛊是始阳参照上古禁术研制出的蛊毒,莞烟深得真传,中蛊者每日发作一次,钻心之痛持续足足三个时辰,七日后中蛊者多因心脉枯竭而亡,龙潆已接近真神,大抵最多神躯坏损,虽无关性命,可还是不免得再修个小几百年才能再重塑一副真正的神躯。
“可有转移之法?”
兰阙如是问道,他自知噬心蛊难解,即便璇瑰知道解法,配置解药也非一时半刻能够做到,龙潆已经疼得满头大汗,早听不清他们说话,胡乱挣扎着。
璇瑰虽目不能视,还是抬头看向兰阙,并未隐瞒:“可以血脉相引。”
焕锦立刻摘掉腕甲,撸起衣袖送上自己白净的手腕:“用我的!”
玉骨也跟着上前:“我也可以!”
兰阙深深看了玉骨一眼:“你不行。”
焕锦忙道:“那我总可以!快别耽搁了,上神疼得要昏过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兰阙右手双指在左腕一划,鲜血汩汩流淌,璇瑰闻道血腥的味道,不敢耽搁,拔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朝着龙潆胸口便是一刀,兰阙立刻送近手腕,两股血脉相交,那噬心蛊虫像是分不出你我来,顺着血流钻肉而出,闪瞬间便渡进兰阙腕间的血口,接着向心口游去。
焕锦提着一口气在旁看着,不敢大声,却还是忍不住怨怪:“上神最是心疼白鹤仙,醒来见蛊虫转移到白鹤仙身上,定要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