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锦忙问:“上神去哪儿?我随您一道。”
龙潆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那个地方你去不了,再者说,你不是也到了换防的时辰?快去罢。”
焕锦没再坚持,恋恋不舍地离去。待她走后不久,龙潆悄然离开天宫,同时隐没了仙踪,避开阿修罗在伶舟山外的驻守,出现在沉泽海域岸边。
大婚之日璇瑰送来贺礼,锦盒中只放一颗?琈棋子,还是白子,上面刻着“十五”二字。黑为阴,白为阳,璇瑰送来白子,意为浮帝重生,十五则是邀她相见的日子。
那确实是让她最为称心的贺礼。
梵净香炉现身引路,却是指点龙潆入伶舟山,山中不知何时建起宫殿,门外匾额无字,略显诡异与苍凉。入内后可见院中一切与九重天的梵净宫别无二致,闻蛩立在树下遥望寝殿,与龙潆短暂对视,看不出什么情绪。
龙潆走到廊下停住脚步,璇瑰在拐角处等候已久,接过梵净香炉后燃起凝神聚魄香,她用眼神示意龙潆在此稍等,携着香炉进了寝殿。
寝殿窗门紧闭,龙潆依稀听到璇瑰似在与人说什么,一时间心潮涌动,分外紧张地等着另一人答话。
可那人迟迟没有开口。
璇瑰走到窗边,支起窗屉,很快走出寝殿,朝着龙潆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他不愿见你。”
龙潆霎时间红了双眼,通过窗子只见那人侧影,可一个侧影就已足够,他还像过去那般一身白衣,九股金线滚边,恰到好处的尊贵威仪,手中执着璇瑰亲制的?琈棋子自弈,身畔梵净香炉焚起烟篆,还有一盏掀开一半的茶,即便离得这样远,她却像是已经闻到梅雪青芽的香气了。
璇瑰同她解释:“他比我预计的还要早醒几日,无意回天宫,亦不肯继续待在魔罗海城,我便只能在伶舟山照着梵净宫的样子造了这座宫殿。他并非单不见你,闻蛩也是不准入内的,我要是在里面多赖片刻,他照样赶人。”
龙潆却觉得这些就已经很满足了,他一如往昔地坐在那儿,她们还要奢望什么呢?她又何尝不想立刻闯进去,伏在他的膝头倾诉对即将要经历的凡尘劫的恐惧,坦白自己暗中所行逆天之事,意在复活兰阙……可她不能,她间接做了纵容璇瑰的帮凶,她们一同忤逆了浮帝的心意,强行将他复活,如今只能终身怀罪,抱愧于他。
不等她多看片刻,浮帝像是早已察觉,双指盲向身后一扫,璇瑰支开的窗屉应声落下,窗门再度紧闭,她看不到他了。
两人不敢继续在廊下叨扰,挪步院中饮一盏茶。
龙潆神色复杂地看向璇瑰,问道:“你如今作何打算?师父已经复活,你还真想让他这个昔日的天君统率魔族不成?”
璇瑰无奈看向龙潆:“阿潆,时至今日,你还是不懂我所求。在我决心堕魔之时,我就已经不再是璇瑰,而是伶舟南烛。我为何做这个魔尊?就是要将他留在我的身边,不论旁人阻拦,还是他亲自反抗,局面都不会更改,他再也不能丢下我。”
龙潆不禁蹙眉,时至今日,她竟觉有些看不懂璇瑰,更意识到即便是她也低估了璇瑰对浮帝的感情。
璇瑰不愿再多说,转而将话引到龙潆身上:“听闻你即将再历凡尘劫,可需我从中帮忙?魔族与天族不同,我们从无戒律,不准干预历劫。”
“不必。”龙潆淡笑着摇头,“若我再像上次那般酿成大祸,岂不是证明师父选错了人?”
“他不会错的。”璇瑰笃定言道。
“我也这么认为。”龙潆抚上璇瑰的手,不舍告别,“我不宜久留,七日后便要下凡,历劫后再寻时机前来见你。”
璇瑰起身送龙潆,不禁多问:“兰阙……”
龙潆立刻攥紧璇瑰的手,无声看向身后的寝殿,意义不言而喻,璇瑰深知,艰难开口:“另有一桩喜事,不知对你来说是否算喜事,你现在可要听?”
“回来后再说。 ”龙潆毫不犹豫地答道,似乎有些回避璇瑰口中的喜事。
至此言罢,就在龙潆走出宫门准备驾云离去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浮帝。
他传音给她,一如过去那般劳心叮嘱:“切记,修心,忘情,否则别来见我。”
龙潆立刻转身,对着紧闭的宫门露出笑颜,泪水也不争气地落下。可她深知那一刻前所未有地坚定了心智,这一次她定会安然渡过凡尘劫,不仅如此,还要勘破三劫,正式继位天君。
廿二日,旧事烟尘杳如黄鹤,虹销雨霁天朗气清,朝会暂缓,龙潆于上清宫寝殿内安然而卧,楼池亲自施法,引龙潆一缕灵识送往尘寰,是为凡尘劫始。
彼时,阿修罗族重归天界,与地界、水界本为三界,魔尊伶舟南烛一统妖、魔两域,加之地下千顷冥府,六界初现。
第187章 玉簪遗事(01)
九州大陆,蕞尔小国林立,太华山以西有国名离,是个每逢春日梨雪如瀑的富饶之地。
国主李雍年少征战,建立离国,取国号为元熹,在位以来开疆拓土不断,亦懂得知人善任,从谏如流,乃当之无愧的明君。
元熹十六年,王后诞下一女。时年雍帝亲征潆水,久攻不下,闻讯后三日大捷,故而公主以潆为名,封号嘉清,取盈车嘉穗、海晏河清之意。
孟春,宫墙深深,梨花满地,十岁少女一身锦衣,奢华的做工显得分外厚重,像是将小小的人儿嵌在里面似的。
“都追着我做什么,各自寻差事去,若是实在无事,我就让父王送你们去北地戍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