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潆木然看向他,沉默以对,铁了心非要听他一句应答。
太初脸色冰冷,幽深的眸子紧盯龙潆,如今两人的站位看起来他低于龙潆,可他只消一句话便能扭转局面。
“过来吻我,龙潆,你知道我要什么。”
他要她讨好自己,即便违心地伪装,也要让他感知片刻过去那般发自真情的缱绻。
龙潆眼眶微红,丢下手中的灯笼,凑近到汤泉旁。他仍在水中,比她低了太多,龙潆不得不跪在壁沿,躬背凑近他。太初丝毫没有闭眼的意思,耐心地等待她吻上来,就在双唇即将触碰时,她却忽然执起他受伤的右手,神女之指轻柔抚过,即刻令之痊愈,她双手捧着他的掌,虔诚地吻落在掌心,太初已经要抑制不住心软了。
接着她将整张脸都埋在他的掌心,无声落泪,久久不肯直起腰来,那是她能在他面前所暴露的最大限度的脆弱。
太初冷脸忍耐最后一瞬,旋即用左臂将她带到水中,眨眼间衣衫尽除,在龙潆反应过来之前狠狠地吻上了她,一寸呼吸的间隙都不肯留,再将她的手带到自己腰间,要她将自己抱住。
庆幸长夜尚未过半,他是个极为小气的人,定要将借棺的代价索要尽兴。而龙潆放弃抵抗,任自己被他带着溺在水中,她如是告慰自己,是他强迫她的,是他需要她,她别无选择。
后来回到寝殿内的床榻上,窗外已经泛起青白,他仍旧纠缠不休,动情地说了那样一句话,令龙潆立刻清醒了大半,十指在他坚硬的背部留下血痕。
正如阿僧祇劫中时那样,他只有在这种时刻才会毫无保留地展露情绪。
他说:“阿潆,我们会有孩子,偿还阿僧祇劫的遗憾。”
眼角无声滑落一滴泪水,龙潆知道,此时断不能说出那条幼龙的存在,浮帝是否已经顺利苏醒还未可知,若是叫太初知道,必会立刻将魔罗海城掀个天翻地覆。
“我不想,不想经历孕育子嗣之苦。”
“无需你受苦,只要它有了气息,我立刻将它取出,用精元饲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龙潆愈发觉得胸闷,埋进太初怀中:“我不想说此事,你快些,还要赴朝会。”
太初虽察觉了些端倪,还是不免为她主动入怀而暗喜,暂且没去细想。
两人相拥而眠,险些误了朝会的时辰,寝殿内一片狼藉,龙潆老脸丢尽,只能装作看不见一般,待到仙娥服侍着换好朝服,她丝毫不管仍在整理外袍的太初,先行离开,直奔乾定殿而去。
朝会过后,太初亲自回弥卢山取了蚩尤血棺,如约送到上清宫。这次他没再赖着不走,又许是时辰尚早的缘故,血棺送到便离去了。
龙潆将血棺安置在密室内,接着找出存放着从天亘山巅带回的鹤羽的匣子,亲手逐个抹去上面的相思词,只留澄净的鹤羽。她未尝没想过为兰阙另寻一副仙躯,可寻常仙鹤如何配得上他,这数十片鹤羽是最后能塑出兰阙昔日身躯的指望了。
她携着鹤羽去了灵觉之地,在一众先神的玉棺前伏跪,意为忏悔。她即将要行的是忤逆天道常理之事,更不是一个未来天君该做的罪孽,龙潆不敢祈求祖神宽宥,却还是妄想得到祖神庇佑——庇佑兰阙。
龙潆在灵觉之地跪了整夜,除去门口左右驻守的天兵,另有一人立在不远处,默默守望,不愿离去。
第186章 碧落黄泉(24)三更
月落星沉之际,龙潆才缓缓走出灵觉之地,回到上清宫打开密室。
十方冥盒早已被她从丹墀居取来,她先将鹤羽放进血棺,再打开十方冥盒,把兰阙残留的灵识引进血棺。其实至此已经足够,要想复活兰阙,需九九八十一日,便知结果。
可龙潆仍觉不够,蚩尤血泽已经盖过兰阙的灵识,满目幽红涌到地面,她忽然划开手腕,将自己的鲜血送进黑玉水晶棺中,不断在心中祈祷。
她明知该尽快收手,手却像是不听使唤,血泽席卷伤口,渴血一般侵吞着。很快,龙潆无声倒在血棺旁,缓缓闭上了双眸。
太初脸色阴沉地入内,施法斩断贪婪的血泽,愈合龙潆的伤口。他将她抱到床榻,亲手为她换上寝袍,随即自己也躺了上去,把她锢在怀中才肯合眼。
次日,太阴君算好龙潆历凡尘劫的日子,一如上次那般,近得有些令人慌乱。
龙潆依旧泰然,像是事不关己,她并非全然不担心这一劫,只是更加清晰地认知到,凡尘劫中的一切都是她无法控制的,再怎么忧心也是无用。相较于此,她反而更担心密室中的血棺,惴惴不安。
听闻历劫之日已定,焕锦脸上也没了平日里的嬉闹,到了上清宫后坐立难安。
见龙潆还有心思翻郁离写的话本子,焕锦问道:“上神,就不能不去?”
昔年迦维罗沙窟一战时,她还在北海龙宫,恨不能亲自参战,守卫天族领土。听闻龙潆被强行唤醒,入魔下屠戮无数同袍,被罚永世封于寒璧,她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龙潆了。直至今日,她深知那股余惊犹在,无法根除,自然不愿龙潆再历凡尘劫。
龙潆闻言淡笑,轻翻书页:“傻丫头,我是要做天君的人,历来天君继位,必要历经三劫,凡尘劫不过其一。我已经因凡尘劫跌过跟头,如今总要找回颜面,还能怕了它不成。”
焕锦板脸沉默,暗自下定决心,必要助龙潆安然渡过此劫。
龙潆忽然放下书卷,看一眼屋外的天光,旋即同焕锦下起逐客令来:“我有事要暂离天宫,今日不多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