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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上观(39)+番外

这算是一场不愉快的交谈,江忍见我与肃慎郁沉默着踏上归程,不敢多问一字。自我说了鸾鸟的故事之后,肃慎郁始终一言不发,豪华的车舆内徒留冷清,我掀开帘幛,听到马车后面又有马蹄疾驰的声音,扭头向后看去,是个略觉眼熟的陌生人。

我刚收回脑袋,立刻想起那人是谁,就是赠果宴那日因朝我丢毒针而断送一条腿的矮壮男子同行的那位使鞭的壮汉。我立马大叫:“江忍!走快些!”

肃慎郁不明所以,我敏感地察觉到一缕鞭风袭来,捞过肃慎郁一起扑到地毯上,车舆上方奢华的装饰接连落了下来。江忍狠抽两下马鞭,旋即拔剑跳了下去,让我与肃慎郁先走,他留下拦住那人。

我与肃慎郁暂时安全,我连忙爬起身来从窗口向外看,难免担心江忍,无意瞥见自林中出来的一抹黑衣身影,瞧着背影极像易水悲,他喜欢在外面穿一件低调的粗布黑袍,里面却是一袭锦衣,我再熟悉不过。

待我与肃慎郁平安回到皇宫后,不久江忍也回来了。瞧他身上干干净净,毫发无伤,我便愈加肯定那人是易水悲。肃慎郁问他行凶之人如何,江忍见我在旁,有些欲言又止,只说已经制服。

当晚我便与肃慎郁道别了。

又一个紫霞漫天的傍晚,昨日这时我还与肃慎郁一同在槐江山上赏百花看日落,今日,他亲自送我到城门外,我手牵一匹枣红骏马,肩膀挂着包袱,同他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就送到这里罢。”

他脸上挂着一抹苦笑,回道:“其实我大可以为你捏造个能令你留下来的身份,可我不想骗你。派去寻你身世之人还有一半没有回来,你何不再等几日,我绝不再说昨日之言。”

“你为我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其实我更希望你未能帮我找到身世,那样我欠你的,除了做你的鸾鸟,再没办法可还了。”

江忍奉上个锦盒,肃慎郁接过打开示与我看,里面是一支白玉步摇:“我昨日便注意到,你只戴着他买的那支簪子,我为你准备的你全然没用,可木盘上唯独这支步摇挪了些位置,我想你定然拿起过,想必也是喜欢的罢,还望你能收下。”

我心中一暖,从容接过,直接插到发髻上,我们对视欣然一笑,我也是时候该启程了。

忽闻马蹄声渐近,我扭头一看,马上面容冷峻、一袭黑衣的可不正是易水悲,他在我身旁勒马,冷声问我:“走不走?”

我抿嘴笑了出来,重重点了下头,他便伸臂将我一拽,丢到马上,再狠夹马腹,我立刻抱紧他的腰。天边晚霞绚烂,耳畔暖风拂过,我与易水悲一起,逐渐远离城门,向天涯而去。

第43章 百花深处(05)

我知道世事无常的道理,与许多人的会面或许都早已注定是最后一面,只是身在红尘之中,当时不觉。

易水悲一路疾驰,我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儿,最后一抹霞光消散于天际之时,易水悲勒住缰绳,跳下了马。

眼前是一片碧溪,夜色下溪面波光粼粼,清晰可见弯月倒影,远处便是蜿蜒的黄古道,我并不陌生,那条道路正通往百花深处,我似乎知道他要去的地方了。

他见我迟迟不下马,只能仰头看我:“你还坐在上面干什么?”

“坐得高,望得远,马上视野好。”

见我如是说,他松开缰绳,不再做我的马夫,走到碧溪旁掬水喝,我连忙叫他:“喂,易水悲。”

他回头看我,语气有些作弄:“怎么?”

明明心中觉得他无比可气,嘴角却总是忍不住扬起来,我嗔他道:“你就不能给我搭把手?”

这匹马比我之前选的那只红鬃马要高大不少,显然是易水悲会选择的马,我若是自己跳下去,难保不会摔个狗吃屎。我是不指望他如肃慎郁那般细心了,只能跟他讲清楚。

他还不愿意挪地方,明知故问道:“你自己下不来?”

这下轮到我指责他:“你话怎么那么多?赶紧的。”

他略低着头向我走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偷笑,等他立到马侧,朝我伸出一只手臂,不等我扶他自己下来,他已经极其霸道地将我一拽,像把我丢上马一样干脆利落,吓得我低呼出声。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我已经扑到他怀里,嗅到那股熟悉的竹香,一时间没舍得松开。

易水悲在我头顶开口:“你还要占多久的便宜?”

他说得我倒像是个登徒子,我连忙推开他,脸颊微红,嘟囔道:“谁占你便宜了,你有什么便宜好占的。”

他转身去拾枯枝生火,冷哼一声:“若无便宜可占,你为什么笑得那么荡漾。”

我连忙用手挡住嘴巴,颇有些欲盖弥彰。

篝火很快生了起来,我坐在地上,思忖着要找回一局,那股荡漾的笑容又染上面庞,我直白问他:“我还要问你,你为何会回来接我?”

易水悲道:“过路而已。”

“哦?过路而已?”我自诩捏着他的把柄,笑意愈深,重复他的话。

他看不得我这副模样,朝我扔过来块干粮,指望用饼子堵住我的嘴。

干巴巴的饼子却像是什么人间美味一样,我小口吃着,笑容始终不散,频频偷瞟易水悲。他全然不懂我心中所想,因为我已经知道,那天早晨他根本没听到我挽留他的话,他没听到,又肯回来寻我,我不相信他对我全然无情。

我与肃慎郁道别时,肃慎郁向我道歉,澄清那日清早他在我房外敲门,我许是跑神没有听到,一直没应声,他担心我出了什么事,便推门进去了,不想听到我要对易水悲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