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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上观(40)+番外

饼子堵不住我的嘴,我骤然开腔打破安静,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易水悲,你完了。”

他抬头看我,好似不解。

我幽幽地说:“你心里有我……”

此话一出,他藏在袖手处的匕首向我飞来,在距离我眉心一寸的地方停下,我看得出,他恼羞成怒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你别激动。”

他收回匕首,我本以为他还要吓唬我一句,不想他什么都没说,继续沉默着吃饼子,像是吃瘪一样。夜色掩藏下,我连忙将头埋进臂弯,强忍笑声。

后来我们没再说话,夜色渐深,我与他躺在篝火旁,天为被,地为席,安静地观赏星月。这种温情脉脉的气氛我很是喜欢,心头鲜少的平静,没有针刺般的疼痛,就这样安然进入梦乡。

我不知道易水悲何时睡下的,或许他一直就没睡,梦中我还闻得到长风携来的馥郁花香,却突然受惊而醒——易水悲忽然覆上我的身体,挟着我滚了两圈,掩藏到一丛夹竹桃旁。

我模糊睁开眼,率先嗅到的是厚重的竹香,易水悲的脸近在咫尺,我无暇思考他为何突然这样,不受控制地勾上他的脖颈,将他拉近我,毫不迟疑地吻了上去。

他反应强烈,立刻捏紧我的肩膀,疼到令我皱眉,连忙放开了他。他撑起上半身,捏我肩膀的力道更重,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等着。”

话音一落,他便提刀起身,向着黑魆魆的林子走去。我呆呆地躺在那儿,不明所以,再度坐起身来才发现,篝火旁,原本我与易水悲宿着的那寸地面,正插着一排泛黑的毒针,数起来足又九根,阴邪至极。那毒针我并不陌生,正是天亘山清凉台那日断腿的矮壮男子使的。

思及此处,我的双颊立刻红了起来,人也彻底清醒了,不愿回想刚刚对易水悲做了什么。

树林里安静得仿若无人,似乎人一走进去就会消失不见一样,我连忙起身跑过去,担心地唤他名字:“易水悲?易水悲?”

率先回应我的是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我愈加担心起来,胡乱在林中寻找。很快便见到一男子的身影朝我而来,林中光线灰暗,我看不太清来人的脸,依照身型可以猜到是易水悲:“易水悲,是你吗?”

“除了我还能是谁?”

待他走近我才发现,他的刀已经收鞘,身上血腥味更重,我抬手抚上他的胸口手臂,想要确认他毫发无伤,他扯过我的双腕,拉着我离开林子。我连忙回头向后看去,试图寻找那人身影,易水悲却越走越快,快到我将要跟不上,反应过来已经回到篝火旁。

他又添了几根枯枝,火烧得愈发旺了些,我还在看向树林,他则脱掉外面那件黑粗布袍,随手丢到溪边。

我颇有些明知故问:“那个人呢?”

他瞥我一眼,没做回应,我就知道那人的下场了。

我又问:“昨日槐江山下我与肃慎郁遇到那个使鞭的男子,是他同伴,江忍下马拦他,从林中出现的可是你?”

“是我。今夜正好让他们兄弟二人团聚。”

闻言我不禁蹙眉,虽说这二人罪有应得,可只要一想到那天清凉台断腿的画面,我就知道这二人的死相有多可怖,一缕凉风吹过,我下意识打了个寒噤,易水悲显然看到了,低声问道:“紫玉呢?”

我从怀中取了出来,朝他示意了下,握在手中。

他很快躺倒在地:“睡罢。”

这下倒是能睡个安生觉了。

第44章 百花深处(06)

一觉醒来,昨夜的事情我已经忘却不少,更别说我与他都不愿意提及那个仓促的吻,两相回避之下,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蹲在溪边洗脸,身边正是那丛繁茂的夹竹桃,开得招摇,清溪迤逦流向赤水,偶有鸥鹭轻抚粼面,易水悲立在一旁眺望不远处的百花圃,我左手挽着袖子,用右手掬水淋向他,头上白玉步摇随着动作一同摇晃。他回过头来,静静地望着我,也不躲开我的攻势,看似波澜不惊,然我知晓,波涛在心中。

我问他:“你看够没有?”

他背过身去,闷声说了句:“幼稚。”

那些都是我与他一起无忧无虑的回忆,只是可惜不能永恒。

再度出发前往百花圃之前,我自然还要与他同乘一匹马,这次他却让我先上马。

我看出来他是打算让我坐在前面,我却觉得坐在后面更安全,揽紧他的腰即可。我说:“我更喜欢坐在后面。”

他冷脸答道:“可我不喜欢你坐在我后面。”

我似乎猜到了他话里的意思,旋即红了脸,低头听话上了马。

易水悲揽我在身前,沿着黄古道向百花圃去,疾风掠过,我的问话顺着风被送到他耳边:“易水悲,你说的话,不会是我想的那样罢?”

“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刚恢复如常的脸色立马又红了起来,胡乱嗔他一句:“你不要说了。”

“是你提的。”

他说的倒确实是事实,我无从辩解,只能用沉默结束这个话题。

那日我与肃慎郁沿着古道一路向东,顺着小径上槐江山俯瞰花圃,今日行的同一条路,方向却反了过来。

我坐在马前,视野宽阔许多,远远地瞧见前方地上似乎正躺着个人,不等我看仔细,易水悲单手扯着缰绳,匀出一只手来遮住了我的双眼,骏马疾驰而过,惊到啃噬尸体的虫蝇,乌泱散去。视线受到遮挡的缘故,我的其余四感分外敏锐,清晰地闻到糜肉腐烂的味道,血液早已经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