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同人)太阳和他的反光(1)
《太阳和他的反光》作者:柳暗花明又一刀
Summary:我面朝着太阳,因此看见了太阳和他的反光。
#架空战争题材,请勿上升任何现实国家与战争。
#怀着十分沉痛的心情写下,希望您在阅读过程中能感受到它。
#全文八万字。
(上)
第一章
天已太冷了。
我闭着眼睛,蜷缩在这条落满了雪的战壕里,听着远处队友偶尔发出的一点衣料摩擦的声音,昏昏欲睡。我很清楚在这样的寒冷中睡着并不会是什么好事,只好冒犯地从我身边那个已经僵了的士兵身上摸出一支烟——尽管它糊满了血,我却无暇在意,只是腾出手去,擦亮了我最后一支火柴。
然而风雪实在是太大了。火柴在这近乎死寂的夜里仅仅无声地烧了一瞬便再次熄灭下去,只勉强让我向稍远的地方张望两眼。这里堆满了人,活着的和死去的、壮实的和瘦弱的——同一个颜色,同一个温度。我很想去看看这些和我并肩作战的人的模样,可是一切已经归于灰暗,我最终也只能叼着没能点着的烟,茫然地盯住远处,想象烟草的味道;然而无论怎样呼吸,鼻腔里都只有那股混着冷冽风雪的血腥气,我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觉得没意思,又把烟随手插在了地上。
风雪逐渐大了起来。我拢了拢外衣。这时我感觉到有人碰了碰我的胳膊,转头一看,竟是递过来的一卷绷带,有点破了,但还算干净。左撇子。我下意识下了判断,又为他的行为感到有些疑惑,对上那人一双眼——在这昏黑一片近乎深蓝的雪夜里,我竟然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细碎的闪动。呼啸的风雪遮去了一切响动,我不必太担心对话会暴露我们的位置,于是向他的方向靠近一点,问他,你自己不留着吗?
他似乎是笑了,但好像又只是抽了抽鼻子;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很轻地说,你的血都淌到我这来了。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我的腿上确实中了一枪,只不过拖了太久,气温又太低,早已没有什么感觉了。那绷带仍举在我面前,我犹豫了一会,接了过来。我说,谢谢。
他没再说话,但我知道他听见了。我把已经挂了一层霜的裤腿卷起来一点,草草缠了几圈绷带。子弹应该还在里面,没有医疗兵的情况下我不敢贸然取出——要是意外伤到别的血管导致大出血,我大概也就在此了结了。这个想法不太乐观,我却莫名忍俊不禁。阵痛过去后,我归还了剩下的绷带,又随口问他,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死在这,该怎么办?
隔了很久之后,他回应了我,说,还能怎么办呢。
我顿住了,没有再接话。我们默契地没有问彼此的名字,因为谁都知道下一秒中弹身亡的就可能是对方或者自己。战场上没有什么能留得住。人们时刻赞扬主赐下的生命,然而它在炮弹下比草都轻贱,更别提轻飘飘一个名字、和一段几乎算是意外的交谈。
接下来,再没有人说过一句话。日出前的那一段时间内,温度几乎降到了最低,我抬头望着泛蓝的、还未褪去的夜色,忽然感到了很深的疲惫。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第二章
天亮之后,我们奉命撤到了后方,稍作休整,八个小时后从左面绕道突袭。
于是再次见到了他。那时候大家还没出发,正蹲在临时驻扎点喝豌豆罐头煮成的汤,而我躺在临时搭起的帐篷里,麻烦医务兵取出这颗该死的子弹。没有麻药,我疼得浑身冷汗,拼命往漏了条缝的门帘处看——那里正透出光亮,企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一个男人撩开帘子走了进来,似乎是要来取药,正巧和我对上了目光。
我认出了他的眼睛——而他不知道靠什么记住了我,总之,我们两个都愣了一下。我朝他点了下头,受伤的腿还悬在床铺之外,血自顾自往下滴,啪嗒,啪嗒——这样的姿势实在是过于狼狈,我感到了十分的局促,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然而他只是微微笑着说,真是很有缘分啊。
我低低地回了一声。医务兵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叫中岛敦,正动作很迅速地为我缝合着伤口,间隙不忘抬起头来很快地和他打了招呼:早上好啊太宰先生。两人似乎很熟悉。于是我知道了他姓太宰,一个很少见,但念起来有点温柔的姓氏。太宰治和他眨了下眼睛,把一份豌豆汤放在了医务兵的桌子上,示意他待会记得喝,然后又独自取了药。正准备走的时候,我叫住了他。
我犹豫了一下,说,我叫中原中也。
他站住了,回头看了一下我。那个时候太阳已经升起,于是光从他的身侧投过来——他微微笑了,这让我意识到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浅褐色的,恍若琥珀。
他说,你好,中原。接着他又弯了一下眼睛,说,我叫太宰治。
没有来得及说其他,那边就吹起了哨。他和我告别之后便匆匆离去,子弹已经取出,那碗豌豆汤被医务兵让给了我,可我最终还是拒绝了他。躺在床上,我突然觉得很悲伤。我想,这样的人,真不应该上战场来。这里实在太脏,配不上这么干净的眼睛。
这么久以来,我打的仗已经不下五十场,也辗转了很多部队,走走停停,竟已有了三四年。当然也杀过很多人,谁的父亲谁的哥哥谁的丈夫谁的儿子,我都不知道。子弹射出去的时候,好像一切生命突然就平等了,没有不甘,没有惊恐,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有的只是一句哭泣似的长叹,和与血混在一起的眼泪,把我一次次地打入麻木的深渊。我无数次崩溃,一边跑着一边扣动扳机,后坐力震麻了我半边身体,于是跌倒,摔进死人堆里,又爬起来,最后灰头土脸,扔掉打空了的枪,再随便捡起一支,杀得仿佛完全失去了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