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匪(50)
金凤儿低着头,一脸倔样:“那也不成,哥儿不高兴,我在屋里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薛鸷道:“你只和他说,我……”
他话刚说到一半,只见仇二急匆匆地从外边闯进来,人还没到,声音便先一步逼了进来:“大哥,这次南下怎么不叫我跟去?!”
薛鸷见他进来,只好朝金凤儿摆了摆手,叫他先回去,而后才软声和仇二解释:“这是第一次,都不知道能不能成事,大哥先亲自带一回,到下回再换你。”
“那我为什么不能跟着一起?”
“听话,”薛鸷一拍他手臂,安抚道,“我不在,咱这天武寨里不能没人坐镇吧?大哥是信得过你,才让你留下,不然到时要是有对头、官兵来了,靠你三哥守寨么?”
仇二听了这话,脸色才好看些许,他火气稍退,才想起刚才薛鸷在和那金凤儿说话,脑子里顿时又想起了那天夜里的事,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薛鸷忙着去校场上挑人,又伸手一按仇二的后脑勺:“对了,我不在这寨子里这段时日,你多叫几个老实的兄弟到沈琅住的那片巡逻,别让人到他跟前欺负他。”
仇二的眼睛霎时就红起来:“有必要吗?”
薛鸷一看他那样,心里更不放心了:“算了,我一会儿自己去挑人。我还忙昏头了,忘了最紧要的就是你,你要是再犯浑去欺负人,看我回来不打断你的腿。”
仇二一咬牙,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听见没?”
“谁去搭理他,你不嫌恶心,我嫌恶心!”仇二说完这句,转身就走了。
薛鸷因为还有事要忙,没工夫追过去料理他,只是心里也很火大地在他身后骂道:“一个个的,专来和我骂嚷,都什么狗脾气。”
*
临行前一日。
聚义厅里摆起了饯别酒,上下弟兄们都热热闹闹地围在一处吃酒耍钱。
因着明日早起便要走,薛鸷留着神没多喝,怕耽误了正事,他坐在主位上,远远地看见路过这边的金凤儿被两个土寇拉着不让过,非要逼他坐下陪两盏酒才肯放人。
见他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薛鸷招手把他叫了过来,等人到了跟前,才低声开口问:“你们哥儿怎样了?”
“这几日胃口不大好,厨下送来的东西也吃不了几口,”金凤儿叹了口气,“这会儿晚了,我想着过去叫妈妈给他烧碗馄饨汤吃。”
薛鸷默了会儿,才开口道:“这样吧,你让邵妈妈给他弄碗馄饨鸡蛋汤,我记得厨下那里还备有炖烂的鸽子雏儿,再挑些你们哥儿爱吃的咸食小菜,我一会儿过去找他。”
金凤儿走后没多久,薛大当家便以明日要早起为由,先行离席。
到了沈琅门前,薛鸷无端的有些踟躇,脚下略一停顿,才伸手去开门,接着又揭起毡帘,抬眼便看见沈琅正侧对着他,坐在烛光里。
矮几边对他来说不大好坐,没支撑,金凤儿于是在沈琅背后垫满了枕垫隐囊,好歹能撑扶住他上半身。
薛鸷拿了只蒲墩,在他对面坐下,然后抬头打发金凤儿:“你去睡吧,我和你们哥儿说会儿话。”
金凤儿闻言立即便觑了眼沈琅,沈琅没动作,也没要张口说话的意思,于是他道:“大爷……时候尚早,我在这儿伺候哥儿用完了宵夜再走。”
“这里用不着你,“薛鸷微微皱眉,“我替你伺候他。”
沈琅还是不言语,金凤儿夹在两人中间,也不敢动。
气氛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薛鸷先服了软:“我明日一早便要起身,那日的事儿算我错,我不该和你大声,好歹陪我吃口践行酒……”
“沈琅。”
沈琅终于看向金凤儿:“你去睡吧。”
金凤儿这才应诺走了。
他一走,薛鸷便拎起蒲墩挪到沈琅旁侧,玩笑道:“明明早拜香入了伙了,他还只听你话,要让旁的人知道,我这个大当家的脸面该往哪里搁?”
“随你往哪搁。”
薛鸷只手揽过他腰,欺过去嗅他的颈:“你擦的什么香?我怎么总闻见。”
沈琅按着他额头把人推开:“你这土匪窝里有什么香给我擦?滚一边去。”
薛鸷抓住他的手腕,只是笑。
“又得了什么疯病,死远点。”
薛鸷皱眉,露出一点委屈神色:“我怎么了我,我就这么招你烦?”
沈琅没回答,转而问他:“你明日要走?去哪里?”
“到南边做笔大买卖。”
沈琅轻笑:“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吧。”
“正不正经有什么干系?总之是桩大生意,若成了,我给你打两只金镯子戴。”薛鸷说着把带来的那壶酒放在几案上,打开,给沈琅和自己各倒上了一碗。
沈琅闻见那酒味,便皱起眉:“我不喝烧酒。”
“烧酒驱寒,喝下去手脚才热,这是上等的烧酒,年前朱大户送上来的年礼,过年时我还没舍得喝呢,”薛鸷端起碗和他碰杯,“你试试看,我去年开过一坛,倒不算很烈。”
沈琅这几日没胃口,心口总有些隐隐的疼,犹豫片刻,终于端起那酒碗,一口下去,喉咙里猛一下剧痛,接着那酒水便一路辛辣辣地滚进他胃里。
“怎么样?”
“不好……咳咳……”沈琅呛了两声,只觉得喉咙发痛,滚烫的酒气直冲向他头顶,他觉得自己不会喜欢这种感觉,可等那阵劲过去,沈琅心里又莫名觉得有些畅快。
薛鸷一边抚着他后背替他顺气,一边笑:“很辣么,我第一次喝,也像你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