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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匪(65)

作者: 问尘九日 阅读记录

那日沈琅带在车上的书册,一部分被那些土匪们留在了泥地里,一部分则被带回天武寨,被他们孝敬给了李三爷。也就是前月,李云蔚才叫人把这些书本送过来,物归原主。

沈琅让薛鸷把书箧打开,从里头翻出本《峄山碑》,递给薛鸷:“这是我小时候临过的,是秦隶,你试试看,先练几个月看看成效。”

薛鸷翻了翻那书册,不太满意:“这什么符号,不好看,我想学你的字。”

“盖房前总要先打木桩,”沈琅说,“你们这里若要起屋舍,也总要先夯土铺石不是吗?你要真想把字练好,就不要急。”

“好吧。”

研好墨,铺平竹纸,沈琅开始教他起笔、收尾,他有意放慢了运笔速度,一共书写了三次,转头仰视站在旁边的薛鸷:“看懂了么?”

薛鸷信心满满:“懂了。”

说着他坐下来,接过沈琅手里的笔,刚要动,沈琅就用手背碰了碰他手肘:“悬腕,我刚才不是说过吗?”

看见薛鸷落笔的那一刻,沈琅叹了口气:“你不是懂了?”

薛鸷委屈:“这笔不听我使唤。”

“逆锋行笔,有什么可难的,我不是写给你看了吗?”

薛鸷越写手越抖,他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要不是怕被沈琅骂,他早把这破毛笔折断了丢出窗去了。

写满了整一页纸,也挑不出一笔能看的,薛鸷的耐心已然告罄,他叹一口气:“唉,我这手怎么就不听使唤呢?”

沈琅道:“你落笔也太急,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下笔时要动脑子,你脑子呢?”

薛鸷放下笔,不高兴了:“你看,你又骂我,你和李三字写得漂亮,那是因为你俩是童子功,谁像我小时候那样,没吃没穿没人疼没人爱的……”

说着,薛鸷忽然福至心灵:“咱俩离得也太远了些,你方才写字,我都没看清,怎么能写好呢?”

沈琅看了眼挤在他身侧坐着的薛鸷,无奈道:“还要怎么近?”

薛鸷笑着起身,把他从木轮椅上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你这样写,我不是看得更清楚吗?”

腰被一只粗壮有力的手臂环扣住了,沈琅感觉到身后的人在偷偷嗅他的颈,他不喜欢有人凑在他后颈上,有种讨厌的、被侵略的和被凝视的痒。

他为此向薛鸷表达过很多次自己的不满,可这个人却从来不听。

自从沈琅病愈后,薛鸷就不怎么敢由着性子和他在床上乱来了,因此在鼻尖凑近到沈琅后颈上的一瞬间,薛鸷就控制不住地起了反应。

沈琅当然也感觉到了,他感觉到扣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臂顿时收得更紧了,喷洒在他颈后的灼烫气息也令他感觉头皮发麻。

“薛鸷。”沈琅的语调里有些恼意。

薛鸷深吸了一口气:“没事,不管它,一会儿就好了。”

沈琅挣动了一下,身|下的异物感很明显,完全无法忽视,他正要张口表达不满,却听薛鸷先一声开口道:“别动。你先别动。就好了。”

顿了顿,又沉声道:“你教我写一下我的名字吧,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该怎样写呢。”

沈琅于是只好无奈地提笔、蘸墨,在竹纸上写下“薛鸷”两个字,他问薛鸷:“是谁给你取的名?”

“是我大爹爹,”薛鸷的嗓音有些哑,“他去求乡里的秀才给我取的,他说鸷是凶猛的意思,我大爹爹从前希望我长大去从军,盼着我能当个将军、光宗耀祖,秀才说这像是一个将军的名,所以我就叫薛鸷了。”

沈琅看着他的名字,忽然低声:“鸷鸟之不群兮……”

顿了顿,才道:“薛鸷,你该去走正道。”

薛鸷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回应:“什么是正道?在我眼里,能让兄弟们吃得饱饭,对得起跟我上山的这群人,就是正道。”

他不愿意听,沈琅便也懒得说了,其实他不该说的,这个人是死是活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世上所有的匪都该死,他根本没必要劝他。

但是方才那句话是脱口而出的,沈琅管得住自己的脑子,可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算了别写了,”薛鸷抱着他站起来,“这屋里也太闷了,我带你出去透透气。”

“松手,我不要你抱。”

薛鸷用脚拨开屋门,他把沈琅抱得很紧:“反正他们都知道了,没什么好遮掩的。而且我想带你去的地方要走小道,你那把椅子不好过去。”

他让沈琅靠在他肩头,薛鸷走路很平稳,沈琅伏在他身上,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颠簸。铺面而来的是山上临近傍晚时所特有的、温凉的风,带着股草木被曝晒过后的清香,有种夏日清凉的气味。

沈琅忽然发现薛鸷在他屋门口搭的木架上已经爬满了绿色的藤叶,层层叠叠的叶片下垂着不少密密麻麻的绿色花蕊。

薛鸷见他盯着那葡萄藤,笑着说:“再过两个多月就能结果了,去年咱们山上结的葡萄果特别甜。”

不等沈琅说话,他便又道:“后头山谷里有一处池塘,等莲蓬熟了,我带你过去采莲子吃。”

“莲子苦,有什么好吃的?”

“少见识,”薛鸷笑,“莲子老了才苦,才刚长成时吃起来是嫩生生的,好吃得紧。”

“等那荷花枯败了,塘泥里的莲藕也好了,洗干净后直接吃,就是清甜的,煮熟了做成藕羹或是熟藕,寨中兄弟们都抢着吃。”

沈琅低声:“我不吃那个。”

薛鸷“啧”了一声:“忘了你这小瘫子挑嘴了,莲藕多好吃啊,你怎么什么都不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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