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楼(28)
杨婆子心里不痛快,可又无可奈何。她不知道是温鸣谦运气好,还是足够警觉。
这回事情没闹大,眼下看也没有人追究,可终究还是他们吃了亏。
这次宴席让温鸣谦打开了局面,不但以当家主母的身份亮相在众人面前,更是与其中几家有了交情。
这对他们而言可不是好事。
不过他们绝不会就此死心,温鸣谦母子回来,威胁到了他们最要紧的利益,他们死都不会让步的。
已经进了四月,天气越来越热了。
石榴树上酿起了点点花苞,只是离开放还远着呢。
温鸣谦一眼就认出来了眼前的人:“你是朱妈妈不是?”
“夫人好记性。”朱妈妈轻轻看了一眼温鸣谦又低下头去,“老奴原也在府里做过几年。”
“是啊,这府里的许多下人都换了。”温鸣谦点了点头,“我记得你还有个女儿叫春娥,已经出嫁了吧?”
“唉!是出嫁了,可是过的不好。”朱妈妈叹气,“她丈夫给人赶车摔坏了腿,都快半年了,只能躺在炕上……”
她忽然觉得不应该跟主人说这些,便抱歉地收住了话:“这些琐碎事不该说给夫人听的。”
“我记得那年我在外头赏月丢了一只耳坠子,那坠子是我娘留给我的,还是第二天她帮我找到的。”温鸣谦说,“那时她也不过十一二岁。”
“是啊,是啊,夫人因为那事还赏了她呢。”朱妈妈说。
“回头让张妈给你拿些银子,你拿出去让她给丈夫治病吧!年纪轻轻的就躺倒了可不成。”温鸣谦说,“趁着伤的日子还浅,请好大夫给治一治,别落下病根儿。”
“哎呦!夫人,您可真是活菩萨!”朱妈妈连同她儿子和丈夫都跪下来谢温鸣谦。
“小事情,不值当跪的。”温鸣谦说,“都起来吧,以后尽心做事就好。”
第25章 泠月阁
宋氏为了避风头龟缩不动,张妈就带人紧着把泠月阁收拾了出来。
选了个好日子,温鸣谦母子搬了过去。
宫诩陪同本部长官下行巡察去了,也要半月左右回来,这府里竟只剩了温鸣谦母子。
甚至连管家都临时换成了张妈,因陈管家还在养伤。
其实他的脚早就没事了,只是因为宋氏和宫诩都不在家,他索性也跟着告假。
以便这期间有什么不是,也不与他相干。
这日早起,温鸣谦牵着儿子的手走进月洞门。
从城外庄子上调回来的朱妈妈正在院子里打扫,见了温鸣谦连忙停下手上的活计上前来请安。
“给夫人请安,多谢夫人出手相助,我那女婿如今已能下地了。”朱妈妈红着眼圈儿说,“那杏林堂的周大夫说了,最多再过三个月,就能同好人一样了。”
“这是好事,如此你也能放心了。”温鸣谦笑着说。
其实朱妈妈的女婿伤的不是多重,只是没钱请不起好大夫,一来二去给耽搁了。
他年纪轻,底子也不错,只要医治得法,好起来自然快。
“这都是夫人的恩德,”朱妈妈含泪笑着说,“春娥说呢改日一定进府来给太太磕头。”
“磕头就免了吧,来看看就好,这么多年没见,我也想见见她呢。”温鸣谦言语和气,哪怕对下人,也毫不摆架子。
以往的经历让她知道,傲气这东西实在要不得,德行厚又有手段才能无往而不利。
“哎!哎!”朱妈妈连声应道,“她听说夫人还记得她,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这两日把家收拾收拾就来给夫人请安。”
朱妈妈上这院子里是张妈叫她来的,这府里头几乎都是宋氏的人,她们也得想法子尽快培养自己的人。
朱妈妈说完又去干活儿了,温鸣谦不但让他们一家三口进城来,还给银子让她女婿治病。
他们一家人都感恩戴德,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只能先尽力做好手上的活计。
“姑娘,这院子荒废了好些年,虽然尽力收拾了,只怕还有些不合意的地方,你瞧着可还有哪里要改?”张妈问。
温鸣谦看着一丛幽竹隐着曲栏,半池芰荷平铺塘上,楼阁连廊依稀恍惚还是当年的模样,只是自己的心境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都差不多,就这样吧。”温鸣谦说。
“这屋里的帐幔都换了新的,还有几扇窗户走了样关不严,已经让他们量了尺寸重新做去了。
嘱咐了在外头上过了漆再拿进来换上,免得气味太大。”张妈说,“好在现在天气热了,将就些日子也无妨。”
“不急,日子且有呢。”温鸣谦说着迈步走过连廊,东边假山堆叠,旁边有一株半枯了的桂花树。
她抬手抚上树干,想起离开宫家的那个秋天,这棵桂花开得正好。
那时节满院子都飘着熏甜的香气,阿寿和阿慧商量着多采些,做成桂花糖。
因为温鸣谦极爱桂花糖,她肚子里的孩儿也喜欢。
当时的她满怀憧憬地等待孩子降临,从未料想短短几天之后命运会陡然翻覆。
她失去了太多,每一样都无可挽回。
从此她就如这棵桂花树一样,只剩下半条命。
“母亲又想起往事了吗?”宫长安琉璃盏一样的眼睛里含着关切担忧。
“母亲还有你,”温鸣谦低下头笑笑,欣慰大过心痛,“最难的日子已经熬过来了。”
“姑娘说的对,瞧这满园的春色,总会抵得过霜溪的严冬。”张妈也轻声感慨。
是啊,过往的寒冬终究没能要了温鸣谦的命,她挣扎到了春暖花开。